晏闕這才覺出,曲子鶩不是單純的不怕他,不是為人正直才不懂逢迎上峰,他是真的不屑于他!
從曲子鶩的政績和官聲上來說,他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而晏闕是什么名聲,奸相!既如此,怎會得一個好官的尊敬?怕是他打心眼里就沒把晏闕放在眼里,虧得還能在表面上做做樣子。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我也不需要多好的住處,就住曲大人家里可好?”
“下官并無自己的房子,自上任以來,都是住在衙門后院里的。澹西縣是有客棧的,晏相可以去住客棧。當(dāng)然,這里最好的客棧,也比不了京城里普通的客棧。晏相能這般輕裝簡行而來,身邊又沒帶什么人,想必對吃住也是不拘小節(jié)的吧?”
“你好歹是個知縣大人,怎么還沒有自己的府邸?”
曲子鶩扯了扯唇角,晏闕覺得,他好似是諷笑。
白小鵠代為回道:“子鶩哥哥又不是澹西縣人,去年年初才來這里上任。知縣的俸祿才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從為官開始一直兩袖清風(fēng),別說從來沒積下錢來,就是現(xiàn)在,他還要時不時接濟這里的百姓,或是共事的衙役呢。反正他勤政,有時大晚上的還有案子過來,他都是及時審理的,干脆就住在衙門里,辦事方便。”
“難道他就沒給你買過什么禮物嗎?”
白小鵠一愣,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晏闕正盯著她看,那這問話是真的咯?他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們不是在說曲子鶩沒錢請他吃住的事嗎?
“買……買過啊,他答應(yīng)過我,當(dāng)官拿到的第一筆俸祿會給我買禮物。后來俸祿下發(fā)了,他就送了我一個瓷娃娃。,現(xiàn)在還放在我床頭呢。后來子鶩哥哥每年都會托人給我?guī)ФY物,起初也是各色的小玩意兒,后來大概是看我年歲漸長,開始送些女人用的東西,像胭脂啊,珠花啊,想讓我打扮的像個女人吧,只是我平時用不到這些,一直擱置著,倒是白白浪費了。”她還真認真地回答了,說著還歉意地看了看曲子鶩。
曲子鶩只是笑笑,并不介意。
“有錢給你買禮物,倒是沒錢給我住客棧了?”晏闕暗悔自己為什么要問那個問題,這會兒聽白小鵠說出來,知道曲子鶩拿到第一筆俸祿后首先是給白小鵠買禮物,后又年年托人給她送禮物。兩人見不了面,隔的遠,還能一直保持如此,這情分,當(dāng)真不是一般的好!
曲子鶩道:“小鵠自然不同于旁人?!蓖瑫r還露出自得的表情,好似帶著挑釁。
這個曲子鶩,怎么這么欠揍呢!
“那就走公賬吧?!标剃I壓制住了心口不知怎么冒出來的怒氣。
“晏相容稟,澹西縣長期入不敷出,去年賦稅增加,才有了結(jié)余,多半都填補了往前的虧空,仍是不夠。如今庫里所剩的,也只是為了突發(fā)情況留的備用,數(shù)目甚小,實在拿不出一兩來招待上峰。晏相既是公干,想必京里也會給晏相報賬的吧?”
呵,這意思,竟是整個澹西縣都不會給他晏闕花一分錢了。
西墨國的官場怎么樣,晏闕心里清楚,每處總有幾個蛀蟲,。曲子鶩能混這么些年而安然無恙,雖然沒升官,卻沒有降職,這就可見本事了。所以他就算心里再鄙夷某些官員,為了保住自己,表面上還是能應(yīng)付過去??申剃I的名聲有多差,只會是蛀蟲之首,面對他這樣的,曲子鶩卻不假顏色,真就不怕丟了官職?
晏闕覺得,曲子鶩是有恃無恐。而他“恃”的是誰,晏闕將視線轉(zhuǎn)到白小鵠身上。不是他多疑,曲子鶩的反常,他只能聯(lián)想到是因為他和白小鵠相熟。
白小鵠感受到兩人的氣氛,忙道:“你反正有的是錢,一路上也沒見你報公賬的,就自己掏錢得了。”
晏闕氣惱地彈了一下白小鵠額頭:“我被你所逼才走了這趟朔南,我沒問你報一分錢就不錯了,你還想著我倒貼?朔南一行是賑災(zāi)公干,曲大人也說了朝廷是有體制定著的,我為何不報公賬?”
“也太摳了?!卑仔※]低聲嘟囔,摸摸被彈的額頭。
“這一路我給你花錢的時候,怎么沒見你說我摳?”
白小鵠就不再嘟囔了,左右他能聽得見,自己一路上給朔南的鄉(xiāng)親買禮物,確實向晏闕討了很多錢花,心里有些發(fā)虛。
曲子鶩的眼神暗了暗,盯著白小鵠額頭,面色不似剛才明亮。
晏闕看到曲子鶩的變化,笑了笑。
白小鵠道:“子鶩哥哥,我看你們像是在耕地播種,是要種什么?”
曲子鶩道:“如你所見,澹西縣也受到了春旱影響,一半的莊稼都死了,原本種的水稻小麥?zhǔn)欠N不了了。為了盡快能種出一批糧食來,不至于后面斷糧,我們正在播種玉米和洋芋?!?p> “沒想到這次春旱波及面積這么大……子鶩哥哥,我過來就是來和你們一起干活的。我已經(jīng)吃過了,你快和他們?nèi)コ晕顼?,我來干活?!?p> “又不缺你一個,何必跑來,乖乖在縣衙等我就是了?!?p> “你覺得我能在縣衙待得住嗎?而且你就算知道我來了,也不會放下這里的活來陪我的,那我豈非要在衙門干等半天?悶都悶死了,還不如來陪你干農(nóng)活呢,都是從小干慣了的。”
曲子鶩笑笑:“好吧,”他指著一片田地說,“你看那一圈,是我們打算下午要播種的,地還沒犁過,先得犁完地才能播種……算了,你剛趕來,先休息會兒吧,等我們吃完,你再搭個下手就是。”
“我一路坐著馬車,也不累,犁地不是還有黃牛嘛,我驅(qū)著它干活,能累什么。晏闕,跟我一起幫忙去吧?!?p> 晏闕不防她突然“邀請”他一起干活,而這個“邀請”,他覺得是白小鵠故意的。
“是你想干活,扯上我做什么?我可是要去衙門檢查曲大人政務(w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