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動畫制作室，職位是一位建模師。
公司是單雙休輪休制，即使是在周末，也不寂寥。
溫茹來的時間正趕著他們午休。
整體是工業(yè)風(fēng)的裝修，入門便能看見十幾臺辦公桌整齊得擺在右側(cè)，電腦屏幕上是各式各樣半成品模型。
“你好，我之前有過預(yù)約。”溫茹自然不是突兀得闖了過來，提前打過招呼。
“溫小姐對嗎，請進(jìn)?！鼻芭_點(diǎn)頭把溫茹引了進(jìn)去。
接待溫茹的是肖華的上司，年紀(jì)不大，他是知道溫茹來的目的的，對于溫茹的錄音筆也沒什么表示。
“陸先生，關(guān)于來尋找肖華過往的事情，冒昧打擾了?！睖厝阈?。
“沒關(guān)系，最近不忙?！标懫顡u頭，然后輕聲道，“對于他的事情，深表遺憾?！?p> 從這位上司的口中得知的肖華依舊是一個做事嚴(yán)謹(jǐn)為人低調(diào)寡言的人，他對肖華的印象很好，工作能力很高，唯一的缺點(diǎn)大概便是不大合群，但這對于建模師來說也不少見。
而肖華的死對他來說則是太過出乎意料之外的。
“我沒想到他會有輕生的想法，完全看不出來?！彼麌@息著，對此很是疑惑，“他的作品很積極。”
“怎么說？”溫茹有些好奇。
陸祁轉(zhuǎn)而介紹了工作室，“如你所見，我們的工作室并不大，大多短片作品建模和編劇都是自己完成的。更多時候都是我們自己在研討劇本。”
溫茹點(diǎn)頭，表示理解。
“而肖華便有寫過一個微劇本，關(guān)于黑貓。”
溫茹微愣：“黑貓？”
“是的?！标懫铍p手交握，談及作品有些自豪，“那是我們參與微電影節(jié)的一個作品，呼吁關(guān)愛流浪動物，獲得挺好的評價?！?p> 溫茹幾乎可以肯定這只黑貓便是以軟軟為原型。
“溫小姐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下?！?p> 溫茹點(diǎn)頭，“我知道了，我會找來看的?！?p> “咚咚――”
“請進(jìn)?！?p> “總監(jiān)，面試的人已經(jīng)來了?！鼻芭_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溫茹微笑著起身，“我想看看他之前的辦公室可以嗎？”
“當(dāng)然?！标懫铧c(diǎn)頭?！靶?，你領(lǐng)溫小姐去吧?！?p> 出門的時候，溫茹聽見前臺身后的那位青年開口，“您好，我來應(yīng)聘建模師?！?p> 當(dāng)一個位置出現(xiàn)空缺，很快就會有新的人補(bǔ)上，沒有人不取代。
“這里是他之前的辦公桌?！毙㈩I(lǐng)著溫茹去了一個靠近角落的位置，靠窗，有光。桌子上則放著一個紙箱。
“這里是他的東西?！毙㈤_口，“你先在這里看，他們?nèi)ズ认挛绮钁?yīng)該也快回來了。”
溫茹笑著道謝，肖華的東西不多，一盆仙人球，兩本專業(yè)書，幾支筆和一把鑰匙。
鑰匙的造型很普通，卻也很特別。
是門上的那種大小的鑰匙而不是箱子的那種。
上面有著門牌號的數(shù)字：312。
因?yàn)橐娺^房東開門，溫茹能肯定這并不是肖華租房的鑰匙。
溫茹收起了鑰匙。
“你是肖華的朋友嗎？”先后進(jìn)來一些人，大多帶著眼鏡，態(tài)度友好。
“嗯，”溫茹點(diǎn)頭，“我想了解一下他平時的工作環(huán)境和狀態(tài)?！?p> “他不愛說話，上班來得早，下班也準(zhǔn)時，只是不怎么參與我們的聚餐活動。”
“有時候下班叫他喝點(diǎn)酒也常拒絕。”
“生活作息倒是很規(guī)律，不過有些刻板木訥了?！?p> “好像也沒什么朋友，我偶然瞧見的，他的微信朋友很少?！?p> “你真的是他的朋友嗎？”臨走前，一個戴黑框眼鏡，很斯文的男人問溫茹。
“一個緬懷他的入夢人?！睖厝氵@樣答，在對方怔然不解的目光中緩緩一笑，“我沒有惡意?！?p> 溫茹離開的時候抱著那個箱子，放在褲子口袋里的鑰匙貼著皮膚，她站在電梯里等待著下落。
出于某種直覺，讓她覺得這把鑰匙對于探尋肖華而言很是關(guān)鍵。
可在一個城市里搜尋屬于一把鑰匙的鎖，毫無頭緒。
“溫醫(yī)生？”
溫茹出了大樓，聽到疑問聲有些詫異得回頭發(fā)現(xiàn)是個熟人。
“方助理？”
是宋君的助理，剛從身后的咖啡廳出來，迎面向溫茹走來。
對方走近，一笑，“果然是溫小姐?！眳s是沒有異地不確定人的疑惑感，不待溫茹詢問，便繼續(xù)道，“是總裁先看到溫醫(yī)生的?！?p> “宋先生？”溫茹好奇。
“在店里，”方助理態(tài)度溫和，“我來抱箱子吧?！?p> 這是要與她見面，溫茹一愣，也沒拒絕，“麻煩方助理了。”
“溫醫(yī)生客氣了?！?p> 方助理推開門，引溫茹進(jìn)去，繞過回廊，是一個被綠植盆景隔斷的偏僻角落。
宋君的位置正臨窗，是一個環(huán)形的沙發(fā)，空曠而安靜。而臨窗的視角剛好能將街道對面的環(huán)境看得清晰。
正是先前溫茹出的辦公樓。
他的面前茶幾上擺著一杯色澤濃郁的咖啡，在蒸汽升騰間眺望而來。
他此刻沒有戴眼鏡。
眼鏡安靜得縮在茶幾一角。
那雙灰藍(lán)的眸子如同深淵。
方助理把東西放下后，道，“我去點(diǎn)咖啡?！?p> 桌上有鈴，而屬于方助理的那杯咖啡同樣輕煙裊裊。
溫茹含笑道謝，注視著他離去后將目光投置在宋君身上。
咖啡廳外人來人往，廳內(nèi)輕緩的輕音樂，安靜的氛圍，馥郁的咖啡香，倒是舒緩了溫茹因?yàn)樾とA一事而略微躁動的心。
“宋先生，好巧。”溫茹坐在了宋君對面，沙發(fā)下陷，溫茹的肢體放松，隨意得問，“宋先生在這邊有工作嗎。”
“有業(yè)務(wù)在這里洽談，”宋君頷首，問，“溫小姐呢？一個人？”
“嗯，有點(diǎn)事情?！睖厝泓c(diǎn)頭沒有多說。
宋君點(diǎn)頭，卻是詢問，“有需要幫忙的嗎？”
溫茹本意拒絕，想了想，這里與遇夢咨詢室畢竟隔了一個區(qū)，“宋先生對這里很熟嗎？”
“不熟，”宋君搖頭，在溫茹有些遺憾的目光中，繼續(xù)道，“方禹熟悉?！狈接肀闶欠街怼?p> 宋君解釋道，“他家在這里?！?p> 溫茹有些欣喜，面上便帶了幾分放松，“那真是太好了。”
“嗯?！?p> 宋君點(diǎn)頭，攪拌了一下桌上的咖啡。
“溫醫(yī)生，你的咖啡?！狈接碜邅?，先放下了溫茹的咖啡，然后坐回了空位上。
“謝謝方助理。”
溫茹往杯子里加了兩塊奶兩塊糖，用調(diào)羹輕輕攪拌了兩下。這才詢問，“聽宋先生說方助理住這里對嗎？”
“嗯，我家鄉(xiāng)便是這里的，有什么能幫到溫醫(yī)生嗎？”聞弦歌知雅意，方助理很上道。
“嗯，有些事情，”溫茹點(diǎn)頭，然后拿出了那把鑰匙，“方助理見過這種鑰匙嗎？”
“這應(yīng)該是車庫的鑰匙?！狈街斫舆^鑰匙，端詳了一會兒，然后肯定道。
“那么能知道是哪里的鑰匙嗎？”見方禹搖頭，溫茹也知道是自己強(qiáng)人所難了。
立刻道了謝，微蹙眉，雖然知道是車庫鑰匙，但車庫太多依然難以查詢。
見她陷入沉思，方助理好奇詢問，“溫小姐來這里便是為了這把鑰匙嗎？”
“嗯，”溫茹點(diǎn)頭，對上方禹好奇的目光和宋君略微疑惑的目光中解釋了來這里的緣由。
宋君動了動手指，然后問她，“那幅畫?！?p> “畫？”溫茹怔愣，恍然想起，“對了，那幅畫里有畫街道?！?p> 溫茹立刻翻出了手機(jī)，里面有先前拍下的照片，遞給方禹，“方助理，你知道這個街道是在哪里的嗎？”
畫并不寫實(shí)，也沒有明顯的地理坐標(biāo)，只是一條人流格外大的交叉路口街道，方禹端詳了片刻仍然有些不確定。
“有些熟悉?！狈接碛行o奈，“這邊的路口大多是這樣的。”
溫茹便湊近一同找著可能透露的細(xì)節(jié)。
“這里?！币桓w長的手指點(diǎn)在了畫面一角，在溫茹和方禹詫異的目光中，宋君抿了下唇，聲線一如既往得冷淡，“地鐵口?！?p> “對！沒錯！地鐵！”驚嘆三連，方禹拍了下腦袋，“溫小姐，這里有交叉路口，四通八達(dá)，而畫面上明顯沒有其他的公路，人流卻大多從這里涌出，畫上昏暗，應(yīng)該是晚高峰，那這里就是地鐵口了?！彼c(diǎn)了點(diǎn)畫的邊角。
溫茹點(diǎn)頭認(rèn)同，畫雖然沒有畫全，但是已經(jīng)能想象補(bǔ)充出畫中的路況。
“我想想，辦公樓密集地的地鐵口，還有較大的交叉路口的地方，對了，富華街！”他擊掌而笑，“那里還有一排舊車庫，快拆改了?！?p> “那應(yīng)該就是那里了。”溫茹有些激動，握著調(diào)羹的手有些緊，在咖啡杯里劃開一圈漣漪。
知道了地點(diǎn)，溫茹有種立刻趕去的迫切感。
宋君開口，“溫小姐介意同行嗎？”
“宋先生不忙嗎？”溫茹詫異了一下，疑惑問。
“不忙?！彼尉龘u頭。
“合同已經(jīng)簽好了?！弊鳛橐幻细竦闹恚接砹⒖绦Σ[瞇得作答，“溫醫(yī)生應(yīng)該也沒開車來對吧？”
“嗯?！睖厝泓c(diǎn)頭。
“開車會方便許多?！狈街硌普T，“而且，對這里，我很熟悉。”
“有些好奇?！彼尉a(bǔ)充。
理由充分，態(tài)度體貼，勸說滿分。
溫茹自然是點(diǎn)頭，“那就麻煩宋先生和方助理了?！?p> 車上，宋君和溫茹間隔了一個箱子一同坐在后座。
“溫醫(yī)生只見過肖華一面嗎？”方禹好奇得問。
“嗯，一面?！睖厝泓c(diǎn)頭。
方禹詫異而后道，“很少有人會為了一面之緣的人而奔走?！?p> “也許是我好奇心太重了吧?！睖厝阕晕艺{(diào)侃。
聞言，方禹笑了一下，繼續(xù)道，“不過，從溫醫(yī)生的口中，感覺肖華是一個溫暖而體貼，又很自律的人，這樣的人該是對生活積極的人，”
而后他徐徐輕嘆了一口氣，“這樣矛盾的人的確讓人很好奇。”
溫茹點(diǎn)頭，看向窗外，“是啊?！?p> 窗外車水馬龍，只短短幾分鐘便與許多人萍水相逢，又擦肩而過。
不知過往，不知?dú)w處。
宋君突然問：“那幅畫叫什么名字？”
“他取名浮夸?！睖厝愦?。
“浮夸嗎？”宋君輕聲復(fù)述了一遍?！八蟮姆炊且粓銎降！?p> 溫茹聞言看向他，然后彎唇，“也許吧。”
“溫小姐會好奇我的夢嗎？”宋君又問，不待溫茹回答，他輕聲道，語若嘆息，“我也在找尋一個人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