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夢里,他又看到了她。
“大哥哥,你為什么會長那么高?是因為喝了很多牛奶嗎?我以后能長你那么高嗎?”
他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她這次依舊散著頭發(fā),她的發(fā)尾微卷,臉蛋肉肉的,頰上還有個小窩。
她拍了拍他的褲腿。
他蹲下來看著她,溫聲道,“我不知道?!?p> “大哥哥好笨??!”她皺眉看著宋君頗為嫌棄,“媽媽說多喝牛奶可以長高?!?p> “嗯?!彼尉c頭。
“可我不喜歡喝牛奶?!甭牭剿尉隙?,小姑娘還是不開心,兩條彎彎的眉毛皺成了毛毛蟲。
宋君看她皺著的眉和嘟起的嘴,手指點上她的眉心的凸起,輕輕揉著,“那就不喝?!?p> “那我就不能長高了?!毙」媚餁鈵赖嘏拈_宋君的手,鼓起腮幫子愈發(fā)的不開心,“我想長高?!?p> 宋君微微蹙眉,他喜歡她笑,想看她笑。
有鐘聲響起,整整七下。
“呀,時間到了,大哥哥再見!”她笑了起來,沖著宋君揮手,臉上的小窩深深的。
“下次見。”他喃喃自語,然后濃霧聚攏,他醒來。
他下床跑到書桌前立刻拿了紙筆,期間往窗外看了一眼,在距離這棟公寓幾百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幢鐘樓。
此時時針正好指向七點。
他攤開本子,在紙上勾勒夢中的女孩。
她有著長長而彎的頭發(fā),有肉肉的小臉,她有,她有著什么?
宋君看著手里的畫。
一個側(cè)著頭的小女孩躍然紙上,可她沒有臉。
他想不起她的模樣。
他放下筆。
“她是誰?”
他輕聲問。
沒有人回答。
――
“大哥哥?!彼谋奶嘏軄?。
“嗯。”他點頭,蹲下來。他發(fā)現(xiàn)小姑娘似乎長高了一些。
“大哥哥,你為什么總站在這里?”她側(cè)頭看他。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笑起來狡黠得像貓兒一樣。
“大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彼街欤屏艘幌滤尉?。
她的嘴巴紅紅的像櫻桃,她不開心時鼻子會皺起來,她笑起來,臉頰上的小窩很深。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宋君的手指戳上那個小窩。
“大哥哥你真笨!”她的聲音軟軟的,皺眉看著宋君頗為嫌棄,“這是我的夢里呀!”
鐘聲響起七下。
迷霧再次聚攏,他伸手緊緊拉住她的手,可下一秒她卻仍消失不見。
宋君看著空蕩蕩的手,他能聽見她軟軟地喊道:“大哥哥下次見。”
女孩在一點點長大,她與他的交流也愈發(fā)多起來,他知道她喜歡貓和飛行棋,從她抱怨學(xué)校里的作業(yè)多,到工作上的疲倦。
在他再次詢問她名字的時候,已經(jīng)長成窈窕淑女的她笑了一下,然后說:“夢,你可以叫我夢?!?p> 他了解她愈深,也愈發(fā)在意她。
可每次醒來,宋君依舊無法記起她的模樣,但他記住了那個酒窩。
那張沒有臉的畫像上,他在她的左頰上點了個點。
那個本子上畫了許多女孩,她的身量漸長,唯一不變的是紅裙,隨著她長大逐漸勾勒出柔美的曲線。
她是夢,他的夢中人。
宋君開始等待著夜晚的到來,期待著她再次進(jìn)入他的夢中。
但這一晚,他沒有夢到她。
他想起女孩在夢中一再說過的話,她說那是她的夢里。
他去了她的夢里嗎?
宋君疑惑。
他的夢再次消失了。
一天、兩天……
可與上次不同,他接受得自然,不再急切得想要去尋找她的蹤跡。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將會再次見到她,以更親近的方式。
他沒有失眠,作息一如既往。
出差時在咖啡廳外與溫茹偶遇,他見她蹙眉抱著偌大的箱子,她為什么困擾?
他讓方禹請她進(jìn)來。
她為一把鑰匙躊躇。
他幫不上什么忙,幸運的是,方禹的話讓她展顏。
看著她的笑容,他似乎也松了一口起氣。
這是怎么了?
見她動身要走,他下意識得詢問是否可以同行?
他對她坦言是因為對肖華的事情有些好奇,可實際上他對她的好奇更甚。
車上他試圖找著話題,然后在溫茹開口說是找肖華的過往時,他告訴她他也在尋找一個人的過往,關(guān)于他的夢中人。
在聽到她說“自始至終宋先生的夢一直是我最感興趣的”時。
心底乍然迸發(fā)的雀躍讓他忽略了其中的一絲莫名的疼痛。
溫茹的瞳色是清亮的琥珀色,很溫暖,被她注視著,他下意識便贊美,近乎呢喃,“溫小姐的眼睛很美?!?p> 然后就變成了兩人互相贊美眼睛的討論,下車時他竟然有些失落。
打發(fā)了方禹去停車,他開始與溫茹同行,他關(guān)注著她的背影,她的落腳。
直到坐車離開富華街,送她到了停車場后,看著她下車。
他捻起了她遺落在車座上的發(fā)。
………
宋君回憶著,把紙條放回了匣子,抱著匣子走到了書桌前。
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素描本,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他翻過一頁頁關(guān)于夢的畫,然后落在其中一頁上,那里夾著一根棕色的長發(fā)。
宋君捻起那根發(fā)。
“你又出來了對嗎?!彼麊栕约?。
沒有人回答。
“溫茹,你認(rèn)識溫茹?!彼俅握f道。
不遠(yuǎn)處的鐘聲再次響起,咚――咚――咚――咚――
整整四下。
宋君的腦海里突兀得閃現(xiàn)一些對話,失真的聲音仿佛是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宋先生?”
“這是您要的……”
“她住在……”
“她叫……夢?!?p> “砰!”
一陣刺眼的光照了過來,他眼前一片空白,然后車子被撞擊,他隨著車身翻轉(zhuǎn),安全氣囊得彈出,玻璃碎片劃過他的皮膚,血跡順著額頭落下,紅色覆蓋了他的視線,他陷入了昏迷。
這是他車禍前的場景。
腦袋隱隱作痛,宋君搖了搖頭,卻發(fā)現(xiàn)紙上多了一行字: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是他的字跡。
“你又出來了。”
宋君拿起那張紙,把它揉成團(tuán),頃刻又將它,撫平,收攏進(jìn)匣子里。
那個匣子里有厚厚一摞除了那張三個月的命令,都無非是“膽小鬼”、“懦夫”一般的字眼。
是那個人地嘲諷,也是挑釁。
那個人懷揣著惡意居高臨下得評價著自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秘密,甚至清楚那個女孩和溫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