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誰會生火

　　薛想想的教室是蓋了有段時間的平房，四個教室一排，春天的時候屋檐下會有燕子做窩，仔細看一會兒能看見燕子媽媽給燕子寶寶喂食物。

　　夏天花園里最熱鬧，每種花都長勢喜人，地雷花最受歡迎，女生把花瓣碾碎用汁液染指甲，男生收集種子用來做游戲的籌碼；蜀葵長得繁茂，筆直的簇擁在一起，有些頗有志氣的牽?；◤潖澙@繞上去，在高處吹響勝利的號角；還有波斯菊，細細的嫩綠的葉子襯著鮮艷的花，風一吹漾起的花海就是彩虹色的夢。

　　秋天花園漸歸于冷靜，但是值日生會收集種子等待來年新的播種，也有排成“人”字的大雁消失在天際，楊樹葉子變黃落下來鋪蓋出金黃的房頂。

　　只是到了冬天就比較難過，窗戶上的膩子歷經歲月摧殘變得不再牢固，東風吹過窸窣作響，絲絲縷縷的冷風透進來，教室里又沒有暖氣，所以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放在教室正中間的爐子。

　　冬天按照座位兩個人一天輪流生爐子，負責生爐子的人當天要早早到學校，自帶報紙和木柴生火，在其他同學來之前，用學校統(tǒng)一供應的煤把爐子燒起來，在這一天負責及時添煤給同學們供暖。

　　如果有天的值日生不夠負責，那全班同學就只好一起挨凍。不過這種情況也不太會發(fā)生，坐在爐子附近的同學總會相互提醒，幫忙加煤進去，不至于讓大家一起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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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想想這周剛好挨著爐子坐，她時不時伸手過去烤火，童磊拿出自己的手套給她，她戴上手套，還是手伸過去烤火。

　　“想想你這么冷嗎？是不是穿太少了？”童磊不解，是自己的手套不夠暖嗎。

　　“沒有啊，我就是覺得好玩?！毕胂氲氖中谋换鹂镜门婧娴?，又翻轉過來開始烤手背，直到整雙手連帶著手套都變得熱乎乎，她才心滿意足縮回手，摘下手套給童磊。

　　童磊隔著手套都能感受到她的溫暖，可見薛想想還是手下留情沒有燒掉他的手套，這小丫頭還挺怕冷的。

　　上完一節(jié)課，關佩曉過來找她，撕張嶄新的美術本放在爐子上，在上面放個夾了牛板筋的餅——餅來自她的同桌淡書榕，她媽是絕對不允許她吃這些垃圾食品的：“想想幫我看著啊，別讓烤焦了，你過會兒就翻個個兒啊?！毖ο胂朦c點頭，盡職盡責地看護著餅，她灼灼的目光好像能讓那塊餅燃燒起來。

　　童磊也看了一會兒餅，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腦袋：“想想，后天是不是該我們生火了？”

　　她有重任在身，這會兒可不關心這個，不過既然他問了，那她就大發(fā)慈悲地告訴他吧：“我不知道！”理直氣又壯，童磊無從反駁。

　　他換個話題接著問：“那你去年怎么生的火？”

　　薛想想喝了口水轉過頭：“你看我像會生火的嗎？當然是我爺幫我的??？”

　　“但是現在你爺也沒法來吧？”童磊提醒她。

　　對哦，現在爺爺早上掃完馬路就要陪奶奶去輸液，之后還要上班，哪兒有時間來學校。

　　“那我們怎么辦？你會生火嗎？”想想語氣弱了下來。

　　童磊猶豫了一下是要在她面前逞英雄說自己會還是老實承認自己也沒干過這種事，最后還是低下頭低聲說：“我還是叫我爸來吧?！?p>　　薛想想倒沒覺得不會生火這事兒有多大不了，她看班里好多同學因為家在農村也用爐子所以都是自己親自動手，她也想試試，不會的話學就好了嘛，她想得很簡單。

　　看著她的表情，童磊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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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回去想想就一直纏著爺爺教她怎么生火，古人告訴我們實踐出真知，但是在薛想想小朋友的眼里，認為生火不是多難的事從而得出理論和實際完全一樣，這種人，很容易吃虧。

　　到薛想想生火的那天，爺爺給她裝了一大袋已經反復揉搓過的報紙和劈成小枝的柴禾，最大程度降低她生火的難度，童磊照樣抱了一大袋工具，光點火工具就拿了火柴和火機不重樣的各三個，要不是嫌打火石太慢他大概會再背三塊石頭。

　　即使這樣他還是拎了拎薛想想的袋子，然后掏了點柴禾裝進自己的袋子。

　　兩個人特意比平時提前了20分鐘去學校，路上黑乎乎的，路燈昏黃不定，好像在隨著風一起搖擺，童磊知道薛想想怕黑還特意掛了個手電在書包上，于是兩個拎著大袋子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挑戰(zhàn)。

　　童青山躡手躡腳，小心跟在兩個孩子身后，對于童磊幫薛想想拿東西的紳士行為大為贊賞和欣慰，同時對他們能夠生起火也有了更多的信心，畢竟是自己手把手教學過的，他對自己的教學成果還是很有自信的。

　　眼看著薛想想的報紙都要燒完了，他們的柴禾還是沒著，薛想想有點著急，萬一生不起來凍著同學們可怎么辦啊。

　　童磊今天倒是沒怎么說話，就一直安靜看著想想生火，直到看到她的表情開始著急起來，才開始準備自己的工具，對想想說：“我來搞好了你再玩吧?！?p>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把報紙團成一團，用火機在中間點燃，有淡淡的煙冒出來。他又塞了幾張報紙進去，動作很輕，火漸漸大了起來，同時報紙也快燒完了，他不緊不慢放了兩根細柴在紙下面。

　　薛想想就是這一步老失敗，她仔細盯著柴，發(fā)現柴竟然慢慢著了，童磊過一會兒就塞幾根柴禾，等到火勢差不多的時候他夾起一塊煤輕輕地放進爐子，接著使勁在爐子下面的開口處扇風，爐子開始熱了，開始有同學陸續(xù)進來，他們不會被凍感冒了。

　　童青山看著煙囪終于冒出了煙，快步離開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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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你能成功?。课以嚵四敲炊啻味疾恍?！”薛想想看著童磊往爐子里添煤，有點不服氣。

　　“想想，你做的沒錯，真的特別好，只是你下次注意一下，動作輕一點，火本來不大，你使勁一捅就容易滅，別的沒什么問題?！蓖谂ψ屪约旱拇朕o不傷害到她的自尊心。

　　“童磊你別動！”想想突然說了一句，童磊像被施了“統(tǒng)統(tǒng)石化”一樣靜止不動，想想拿手在他臉上沾了煤灰的地方擦了擦，接著伸出手咧著嘴笑：“我要洗手。”

　　童磊先喝了一口水試試水溫，溫度剛好，他樂呵呵給想想倒水。

　　此時剛剛出差回來的韓春華在家里發(fā)現一堆沒燒完的報紙和柴禾，她對著臥室大喊：“童青山！你兒子要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