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畢業(yè)

　　小學(xué)最后一次考試的兩天，天空一直布滿烏云，陰沉地準(zhǔn)備隨時下一陣雨淋濕忘記帶傘的人。

　　大家都被打亂分配到不同的教室，薛想想比較幸運還在本校，去了三年級的教室，樂鸝則被分到另一所較遠(yuǎn)的小學(xué)，她不得不提前一天先去找找位置。

　　考試當(dāng)天和平時沒什么兩樣，爺爺還是起很早給她做早飯，只是把解暑的綠豆湯換成小米稀飯，防止她可能受涼而肚子痛影響考試。

　　薛想想比平時早起半小時，相應(yīng)地昨晚也早睡了半個小時。

　　她呼嚕呼嚕吃著熱騰騰的早飯，看爺爺在一旁足足檢查了三遍要帶的東西有沒有拿全，又把準(zhǔn)考證仔仔細(xì)細(xì)放平整塞進透明的統(tǒng)一發(fā)放的文具袋中，看上去明明比她更緊張，還要用話安慰她，不讓人信服地說：“這只是一次考試想想你別緊張放松考就好了。”像是趕時間一樣中間都不停頓一口氣說完。

　　薛想想為這莊重和緊張覺得好笑，卻也理解爺爺?shù)男那?，小學(xué)是按區(qū)域劃分，初中則需要看成績，這小升初的考試自然值得這么重視。

　　于是她踮起腳夠他的肩膀，“我不緊張，在自己學(xué)校考試怕什么。”

　　爺爺?shù)谋砬橛幸稽c放松，點點頭對她說：“那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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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xué)校門口已經(jīng)被警戒線圍起來，考生們拿著準(zhǔn)考證一個個被放進學(xué)校，送考的家長在門口望眼欲穿，目光似被線牽連著自家的孩子，一個個神情專注，無視周遭的擁堵和喧鬧。

　　薛想想走進學(xué)校直奔自己的考場，她到的早，教室門還沒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在門口。

　　“童磊，你也在這個考場嗎？”薛想想有些驚喜，對照門口貼的名單尋找他的名字，并沒有找到，她怕自己漏看了，又從頭到尾仔細(xì)查看一番，才看到一半，童磊說話了。

　　“薛想想，考試加油。”他好像只是為了說這句話而來，剛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薛想想跑進教室，從樓上的窗戶看出去，童磊的背影走進了自己班的教室。

　　六年級和三年級的教室離得不算近，算上上下樓大概要走十五分鐘。

　　還好自己來得早，她在心里暗暗地想，嘴角掛上了一抹微笑。

　　最后一門考完，她特意去公告欄上尋找童磊的名字，的確是在自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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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頭看一眼教學(xué)樓，自己在這里度過了六年的時光，以前總覺得時間過得極慢，現(xiàn)在回頭看到處都有她留下的痕跡。

　　她忽然想要在學(xué)校里多呆一會兒，挨個看看自己待過的教室。

　　花園里的波斯菊還是開得熱烈，他們走之后也不知會不會種新的花。

　　操場邊的桑樹長在廁所邊，平日里總因著不屬于它的臭氣被人嫌棄，直到薛想想養(yǎng)了蠶，每次去上廁所都偷偷摘幾片藏在兜里，她看蠶寶寶一點點咬噬那翠綠的葉子，之后再看它便覺得親切。

　　這棵楊樹的葉子可以用來“拔河”，巴掌大的葉子落在地上，兩個人一人拿一片，用最粗壯的根莖交叉往自己的方向使勁，誰的先斷誰就輸了，很奇怪，連勝的那片，最終總是被一片新的打敗，沒有哪片葉子會永遠(yuǎn)不敗。

　　走到二年級的教室，屋檐有斷斷續(xù)續(xù)的水滴下來，順著水滴方向看過去，下過雨的地面還有些潮濕，有淺淺幾個凹坑，水滴的力量原來真的可以穿石。

　　下雨的時候大家穿著雨鞋故意去踩水坑，濺起一大片水花，薛想想的好多作業(yè)本都有被水濺過的痕跡。雨天還有傘，大家一起數(shù)“三二一”，撐開傘一起旋轉(zhuǎn)，雨傘在手中飛快變成彩色的陀螺，或者把傘放在地上，幾個人聚集在一起假裝那是房子，蹲著走來走去。

　　她回想起就是在這里，自己開始有了朋友，開始擁有很多快樂的時光，雖然也經(jīng)歷過傷害和背叛，面對過一些不知如何抉擇的問題，有一些人失而復(fù)得，最終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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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級也是轉(zhuǎn)折，開始有蒙昧的性別意識，各種流言傳到最后總是你愛我我愛他糾纏不清的“多角戀”。要不是她和童磊為著說不出口的誤會冷戰(zhàn)了那么久，大概也會被推搡到一起逼著他們擁抱吧。

　　身陷其中的人，有些滿臉不情愿有些卻好像樂在其中，享受這種被關(guān)注的感覺，她有沒有過羨慕，可能也不太好說。

　　五年級的兒童節(jié)節(jié)目，班上要跳孔雀舞，為民主決定自愿報名，展示一段讓老師選擇。

　　她被關(guān)佩曉硬拉著去選，身體僵硬如一塊鐵板，老師連說三遍：“你是個女孩子，能不能軟一點？”

　　有偷偷在外面看的男生笑出聲，她臉漲得通紅，再也不肯學(xué)一個動作，于是毫無疑問地落選。

　　關(guān)佩曉安慰她，她笑笑說沒事，比起在舞臺上發(fā)光發(fā)熱，她更適合在臺下?lián)]舞熒光棒：“你看到我的熒光棒一定要微笑哦！”

　　后來因為在樓上距離實在太遠(yuǎn)，那個不算新的“仙女棒”又顯不出什么光亮，關(guān)佩曉回來后抱歉地朝她笑笑：“我沒看見你的熒光棒，但是我有一直微笑哦，朝每一個方向?！?p>　　那次比賽拿了全校第二名，薛想想覺得這個微笑起了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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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回憶，時間地點人物會變，甚至回憶本身也會隨著時間改變，但是當(dāng)時的感受和情緒，就像在教室的墻上刻下一句話，那教室重新粉刷過，刮掉以前的涂層或者推倒重建，載體即使改變，字句依然歷久彌新，跟隨墻體的涂層和瓦礫擁有新的經(jīng)歷。

　　她盯著屋檐下嘰嘰喳喳的燕子，想起有一次教室里闖進來一只燕子，橫沖直撞不知去向，男生們關(guān)好所有窗戶和門站在桌子上開啟對它的“抓捕”活動，最終順利放生，也不知道那只燕子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于是她認(rèn)認(rèn)真真朝燕窩揮揮手：“再見啦?！?p>　　告別之后她意識到，學(xué)校跟她生命里路過的人一樣，也只是陪她走過一段風(fēng)景之后留在原地，它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為什么人就停止下一輪的陪伴。

　　而她留戀的也不是學(xué)校本身，而是像樹的年輪般，一天天跟朋友在一起留下的時間。

　　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一個漫長的沒有作業(yè)的暑假，她做好享受一場的準(zhǔn)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