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想要回味一個噩夢,好不容易逃離的漩渦,卓文君不想讓他失望,卻更不想讓自己變成以前的樣子:“也許你不知道,我若是嫁人,這個人必須是我的丈夫,朋友,知己,而不是給我一個妻子的位置,安守本份的支撐臉面,沒有愛的婚姻,我一刻也不想要。而且,你的后宅只許有我一個人。”
玖凌道:“今日我玖凌立誓,此生一定愛你,尊重你,努力上進,與你白頭偕老。若功名不成,我便不來求娶?!?p> 卓文君已經(jīng)受過一次傷害了,但她還想再信一次,兩手緊緊握在一起。
……
……
……
可是好景不長,司馬相如換了一個方法天天折磨她,把他的兒子關(guān)在小黑屋了,故意透出消息,兒子生病,抑郁各種事情,逼著卓文君出現(xiàn),再次回家……而這一切,她毫無反擊之力,只好一次又一次的遷就爭斗,以致病入膏肓。
她自己知道,這身體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折騰了,這幾年,氣怨都把自己折磨一遍了,如今這場病挾著死亡而來,她把自己所有一切都變賣了,為的是留下一筆錢,給孩子或者是玖凌,寄住在同行的一個大哥家里。錢,只有在需要它的人手中才是最有用的。
在京城的杏花開滿,隨著春雨凋零,與泥土同眠之時,卓文君已經(jīng)纏綿病榻半月,發(fā)潮的被子浸透了中藥的味道,頭發(fā)散亂的綁在腦后,這些日子連太陽都很少出來,整個京城都是潮濕的味道,疲倦和無力充斥著她的身體。照顧她的那個秦大哥看著卓文君日益衰弱,本身就瘦的臉越來越干癟,蠟黃,他假裝成仆人從司馬相如家接出來她的孩子,讓他們見一面。
母子相擁而泣,或是為了久別重逢思念之心,或是為了……生離死別。
春杏已如彈珠大小,青嫩的顏色,而玖凌趕考回來時,迎接他的是冷冰冰的石碑,立在新翻過的黃泥地里。那個日夜思念的人,只有一束干枯的蘭花在冰冷的棺木里陪著她……
就是最后,她心里還是惦記著他的。明明自己許下相守一生愛護她的諾言,最后卻不能讓她幸福。玖凌一直守在她的碑前,不過三個月,思念使人老,一夜白雪頭,共老黃泉路。
這樣的故事多么完美而感人,茵丞相剛剛講完的,便傳遍了京城。
翠微寺。
茵茹手緊緊拽著衣角:“姐姐,真的要去?”
茵儀只帶來兩個饅頭,一把小刀,還是小靈通用來雕刻佛珠的:“你放心,只要下大雨我就出去,按他們說的,如果不出意外,兩個時辰我可以走到城里,我一定會回來救你們的?!?p> 茵茹很擔心,但她如此堅決:“姐姐,我信你,你放心,在這之前我們一定會做好掩護的?!?p> 圓通師父判斷今夜有大雨,下午,風就開始刮起來,滿天卷地,枯葉紛飛,茵儀咳嗽兩聲就被茵茹扶著進去了:“姐姐,你的身子肉弱咱們早點回去歇著吧!”
趁著夜色降臨,茵儀換了一身灰色衣裳就潛伏在西門附近,風刮的大,樹枝都斷了,嘎吱一聲,守衛(wèi)被這樹枝給吸引了,趁此機會茵儀迅速逃出,藏在草木之中。但他還是覺得有異常,開始要巡視,另一個人喊他:“誒,看什么呢?看著門!”
守衛(wèi)手扶著刀,看那邊都是樹枝,沒有什么異常,看來多想了:“知道了,你看你的!”
茵儀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外挪,直到百米之外才敢喘口氣,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打在他的身上,秋雨冰涼,可她因為緊張害怕只覺全身滾燙,手不自禁的藥顫動:保持住,再堅持一會就好。
慢慢轉(zhuǎn)過這座小山包,茵儀按記憶中的往外跑,希望沒有走過,山路崎嶇,雨水已經(jīng)浸透全身,眼睛痛卻不敢閉上,想要停下來休息卻害怕自己停下便再也走不動了,一步兩步,折斷的灌木根部扎腳,好像穿透了薄薄的鞋底,茵儀忍著痛繼續(xù)前行。
這場風雨可能故意要給她做掩飾,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也許過了一個時辰,有一只野山鼠竄出來,別的什么都沒有看見。
一道閃電劈開黑幕,茵儀辨認了那顆老銀杏樹,特殊的形狀姿態(tài),想必沒有錯的,只要半個時辰就到了官道上了。
這一邊都是松樹,針葉全落在腳底,粗糙的樹皮爆裂,還能摸到部分粘膩的松油,茵儀繼續(xù)往上走往下走,這一步步走出來的是生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腳已經(jīng)軟了,茵儀拉著樹繼續(xù)走,一道閃電劈下,正好是附近的一棵松樹,像是一枝要斷開的樣子,雷聲震耳,仿佛腦袋都爆炸了。茵儀趕緊跑起來,突然前方踩空,那下面是黑暗,看不到任何東西,茵儀不知道可以抓著什么,雙手抱頭,身上疼的厲害,一陣刺痛之后,再無意識。
閃電照亮了山路,一行人騎馬趕路,這雨還要下大,領(lǐng)頭的人喊:“大家趕緊走,今兒快點早點進城。不然過來夜,明早更受不了凍了。
大家裹緊蓑衣,夾緊馬肚:“駕!”皮鞭抽上了馬屁股。
晏殊煜裹了裹蓑衣,從這里到城里應(yīng)該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他抽一鞭子跟上隊伍。
突然一陣馬嘶鳴,好像遇到什么了,前方停了下來。
晏殊煜趕到隊伍前面兩三人圍著:“發(fā)生什么事了!”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道:“晏大人,這邊有個人,暈倒了?!?p> 晏殊煜下馬走了幾步,地上一個黑乎乎的人,身上沾著點點血跡,他皺眉蹲下:“把她的臉抬起來!”
這!
這居然是茵儀?!
晏殊煜一手放在她鼻子前,還有呼吸:“快,還活著,扶她上馬!”
雨勢很大,晏殊煜把她抱在自己懷里,手繞上兩圈韁繩:“大伙快點,一個時辰先去客棧!”
“是!”侍衛(wèi)們道,一路馬不停蹄。
屏退左右,晏殊煜把她放在床上,打開門:“小二,去燒熱水?!?p> 跟著他的是府里的靖哥兒,立在一側(cè):“公子,可要去請大夫?”
晏殊煜道:“去找個女的過來!”
“女的???”靖哥兒從未聽說過這句話。
“別廢話,快去!一會再去找大夫!”晏殊煜把他推出門外。
進去一會,想要給她換衣服,可是也沒有現(xiàn)成的,又出去:“小二,你再找兩套干衣服過來!”
他拿著毛巾先給她擦干了,唇色蒼白,連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了。茵儀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官道上呢?真是奇怪。
門口傳來聲音:“大人,大人!”
是靖哥兒,晏殊煜打開門頭上直冒汗,那個女子穿的粉紅粉紅,就是只粉蝴蝶呀,也顧不上了:“你進來!靖哥兒你再去找大夫,要快!”
女子嬌柔無比,聲音甜的要滴出蜜來:“公子!你叫奴家來做什么呀……”
“少廢話,你給她把衣服換了!”晏殊煜拉著她就到茵儀面前。
“她?”粉色女子指著床上的人,“她都暈倒了!”
“不然用你換呀!”晏殊煜把衣服放下,“你快點,別拖拉!”
粉色女子見多識廣,反正一樣伺候人,換個衣服而已嘛。
屏風后的晏殊煜很著急,聽到“哎呀!”:“怎么了?”
粉色女子已經(jīng)給她換好了:“公子,她好像發(fā)燒了!”
晏殊快步煜走出來:“什么!”一手已經(jīng)搭上了她的額頭,溫度自掌心傳來。
“怎么辦,這里也沒有什么藥!”晏殊煜自言自語。
“公子,奴家看這女子身上有不少新鮮傷痕,想必剛剛受傷,奴家有上好的金瘡藥,要不我拿來給她上?”粉色女子道。
“好,你快去!”晏殊煜推著他往外走。
待她給茵儀上完藥,粉色女子輕聲說:“這是公子的心上人吧!就算公子再著急,也該把衣服先換了,兩個人,總不能都病倒了吧!”
晏殊煜喊住她:“等等,此事不許外傳!”他從懷著拿出幾塊大銀子,放在她的手心,帶著威脅。
粉色女子笑笑:“那是自然,公子放心。”做這一行的,什么人都見過。
多日未見,沒想到這才幾天,在路上就遇到了傷痕累累的茵儀,就算我再思念你,也不該讓你落得這一身傷痕,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呀!
沒道理呀,茵儀呆在相府了,怎么回在這荒山野嶺呢?
又或者,她們遭遇了什么不測?圣上也未下旨對丞相如何,究竟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但對她不利?
靖哥兒帶著大夫來了,開了幾位方子:“這位姑娘是勞累加寒涼入侵所致,我開的方子趕緊給她用了今夜若是退燒了,便好生將養(yǎng)著,應(yīng)該無礙。不過今夜病情兇險,最好是派人多看著些,有生命危險?!?p> 晏殊煜道:“請大夫多費心了。”
心中默默祈禱,茵儀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還有許多話沒有對你說呢!
夜半風涼,晏殊煜連打好幾個噴嚏,床上的茵儀蜷縮一團,額頭上還有一塊被刮破了,眉頭緊皺:“冷!爹爹,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