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知道的,覓文她一向大度,您又何故非要往她身上牽扯?”顏承荀看著容氏,到底還是出聲反駁道。
這些年,容氏的心思他多少還是知道的,但是他一貫孝順,又眼看著楊氏并不在意這些,因此才放縱著張氏每日里跟尋常大夫人一般地去與容氏請安,也放縱著容氏里外里把張氏當個正經(jīng)兒媳婦一般地待著。
這些年,他心里一直覺得愧對楊氏,只是楊氏從未抱怨,他也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只得把這種愧疚壓在心底深處。
可是聽著容氏如今非要將那些莫須有的惡名聲強加給楊氏,他心底一直積聚的愧疚剎那間沖破了那道坎,躍出心口間。
“她一貫大度?”容氏冷笑出聲,“她若是一貫大度,又怎么會背地里哄得你連我這個當娘的都敢頂撞了?”
容氏聲音不響,話里的意思卻是重了。
“母親,兒子一貫敬重您,何曾頂撞于您?這件事情實在是于禮不合,兒子這就出去尋名醫(yī)去,我就不信這華京就沒有一個能斷出這病癥的醫(yī)師來了。”
顏承荀說著,便甩袖走了出去。
顏卿霜心中存著一分疑心,覺著張氏的病定有蹊蹺,想去尋剛剛那醫(yī)師,便也尋了個借口出來了。
容氏本就無心留她,自然也就隨她去了。
回了居竹苑,顏卿霜換上香絮的衣衫,便于鳶落一同出了門。
此刻侯府因著張氏的病算是亂作一團了,她雖然看著鬧心,但是這會卻也因著這個,無人會來她的居竹苑,她這才敢囑咐了香絮不放任何人進去之后,便私自出府了。
“都打聽清楚了?”
才出了侯府,顏卿霜便看向鳶落問道。
“都已經(jīng)打聽清楚,今晨侯府請了四位醫(yī)師,都算是華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醫(yī)師,尤其是小姐您說的第四位,王鶴之王醫(yī)師,他已年逾花甲,醫(yī)術(shù)更是非比尋常,坊間傳聞他的醫(yī)術(shù)堪比宮里的御醫(yī),而且頗有醫(yī)德,若是有乞兒窮人尋上門去,他便做義診,分文不取。”
顏卿霜聽著鳶落的話,雙眉卻是下意識地蹙了起來。
如此聽來,該是個德高望重的醫(yī)師才是,可是剛剛自己明明看到他眸光閃爍,對于張氏的病情顯然是有所隱瞞。
原以為他許是收了張氏什么好處,想重金換他一句實話,如今看來,倒是自己想岔了?
“小姐,小心?!?p> 顏卿霜正想的入神,突然鳶落的聲音驟然響起,自己定睛看去,才看到一匹馬就在自己不遠處,高揚著馬蹄,顯然是剛剛被人勒止。
“華京街巷,何人如此猖狂竟敢縱馬馳騁?”顏卿霜看著街邊被馬匹毀了的數(shù)個攤販,不由得怒聲叱問道。
“喲,這是哪個府上的丫鬟?口氣不小啊?!蹦侨寺曇羟宕啵瑤е鴰追种赡?,翻身下馬。
下馬的瞬間扔了一個錢袋給隨行的侍衛(wèi),那侍衛(wèi)立刻拿著錢袋分發(fā)給周圍被踩爛了攤子的人群。
顏卿霜對上那男子的一瞬間,就悔的差點咬了舌頭。
因為這人不是旁人,而是景德帝的十三子,鳳啟國的十三皇子,鳳啟顥。
他性子直爽,有一說一,從來不顧及旁人的感受,更是一個睚眥必報極度難纏的家伙。
自己如今這身打扮本就不該太過招搖,剛剛也是一時情急忘了,這會恨不得能原地消失了。
“這位公子,奴婢有眼不識泰山,口出狂言,還望公子恕罪?!?p> 為今之計,顏卿霜只盼著自己與這十三皇子并不相識,他認不得自己,自己如此服軟,他能就這么放了自己便了了這事。
顏卿霜低垂著頭,見著那鳳啟顥一步步逼近,心中不由得有些煩亂。
此刻顯然不是招惹是非的好時機。
“恕罪?”鳳啟顥輕笑著,依舊在靠近,“這會知道求饒了,剛剛那股子膽氣呢?”
顏卿霜頭疼,這鳳啟顥果然還是那般小心眼。
“十三?!?p> 就在顏卿霜心中焦急該如何脫困的時候,突然傳來的熟悉聲音讓她身子微僵。
但是這道聲音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十五叔?”鳳啟顥的語氣帶著幾分驚詫,但是顯然很尊敬那聲音的主人,掃了顏卿霜一眼,就向著那人走了過去。
顏卿霜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
一眼望進那雙墨黑的眸中,心口沒來由地跳亂了,顏卿霜只能佯裝震靜,看向鳶落,“我們走?!?p> 鳶落點頭,兩人都生怕再惹上什么事情,只得快步走開。
“小姐,王醫(yī)師住在西巷?!?p> 走得離鳳啟顥他們稍遠了一些,鳶落才出聲道。
鳶落雖不知道剛剛那人確切的身份,但是從他的衣著打扮以及顏卿霜的態(tài)度可以看得出來,那人身份貴胄,所以她才沒敢輕舉妄動。
“嗯?!鳖伹渌獞?yīng)著,快步向著西巷走去。
在華京城中拐拐繞繞許久,顏卿霜和鳶落才在一座不算小的宅邸門口停了下來。
這屋子雖不是富麗堂皇,卻別有一般風(fēng)味,看一眼屋子,也能看出這屋主人該是個仙風(fēng)道骨之人。
顏卿霜正了神色,親自上前叩門。
片刻之后,那門開了,門內(nèi)之人開門之后便徑直向內(nèi)走去,“進來幫老夫掩好門扉。”
看來這里定是經(jīng)常有人造訪了。
顏卿霜和鳶落進的里面,鳶落小心掩好門扉,顏卿霜則直接向著那正在曬藥的老者而去。
才走了幾步路,上一世的有些記憶突然蜂擁而至。
上一世,哥哥病發(fā),也是好幾位華京德高望重的醫(yī)師一起確認他得的是疫癥,而其中之一就是眼前這位懸壺濟世的王醫(yī)師。
上一世的自己在得知哥哥病情之后曾來這里尋過這王醫(yī)師,卻被他讓人趕了出去,又因著他這些年的好名聲,自己便成了那尋釁挑事的惡人……
顏卿霜看著眼前的人,剛剛心底的那些崇敬和敬佩頃刻消失,現(xiàn)在的她無比肯定,眼前這個看似有著仙風(fēng)道骨的醫(yī)師,確實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