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平滿懷心事，忐忑不安。這處罰確實太嚴厲了，超乎他的想象。他緊接著給老賈打了個電話。
“賈隊，處罰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剛開完周例會，主要就是討論這個處罰的事情。”老賈說。
“你怎么看？”王丹平撓了撓頭。
“還能怎么看，娘的。我這個冒牌隊長早就不想干了，一陣換了去球，有種把我開除了去。”老賈爆出粗口，這符合他的性子。
“你先消消火。在我們主任那，我盡量給往回拉?？傊?guī)兔ο朕k法?！蓖醯て窖圆挥芍缘卣f到，他這個小角色能起多大作用，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嘛。
匆匆掛完電話，王丹平把劉處長發(fā)來的報告打印了一份，拿著去找宋正鐵。
“剛準備找你呢，開會時間提前了，今天下午就開。你這邊準備的怎么樣了?！彼沃魅我娡醯て竭M來，連忙問到。
“出了個初稿，內(nèi)容我詳細看了，情況屬實。中心局他們內(nèi)部自行做了判責(zé)，附了一個處罰方案?！蓖醯て桨巡牧线f了過去。
宋正鐵接過稿子，把眼鏡摘下來倒置放在辦公桌旁，低頭自行看起來。嘴里“嗯”了一聲，代表知道了。
王丹平趕緊過去把宋主任的眼鏡輕輕拿起，裝進了右手邊的眼鏡盒里。
宋正鐵抬起頭瞥了王丹平一眼說：“不用，先放那，一會我還要用?！钡]有阻止王丹平，王丹平從他撇那一眼的眼神判斷，宋主任并不反對他這么做，甚至對此表示滿意。
“對處罰這塊，你怎么看啊?！边^了許久，宋主任發(fā)話了，拖著很長的聲因。
王丹平聽得出來，這不是問他意見，是在考驗他呢。
如果貿(mào)然開口，侃侃而談，顯得浮躁不懂事。但如果一言不發(fā)，就顯得沒有主見，不成氣候。
他快速組織了一下語言，謹慎地回答：“宋主任，因為我經(jīng)歷了整個事情經(jīng)過，對前面事故原因分析這塊，個人覺得內(nèi)容還是很詳實的。包括這次事件發(fā)生后的處理過程，也算及時，并未造成嚴重后果，這一點沒問題?！?p> “嗯，接著說?！彼沃魅晤^都沒抬。
“至于后面中心局自己判責(zé)處理，我覺得至少從態(tài)度上是應(yīng)該給予肯定的。他們先行處罰了，到了市局層面也就不好再二次處罰了，算是爭取主動。”王丹平每一字說的都很慢，這跟他二十多歲的年齡嚴重不符。
“嗯，接著說。”宋主任繼續(xù)低頭看報告，沒說對也沒說不對。
王丹平有點虛，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得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下去。
“我也試圖找過過去的案例，想著可以參照一下，但是能找見最早的都是十年前的，沒可比性和參照性，所以也就不敢妄下結(jié)論?！蓖醯て叫⌒囊硪淼卣f。
宋正鐵終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但接著又低頭看報告，慢條斯理地說：“嗯，沒關(guān)系，你就說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那我就說了啊，說的不對還請主任批評?！蓖醯て缴钗艘豢跉?，下定決心要履行對老賈的承諾，在主任面前能挽回就挽回一點。
“我覺得處罰的有點太重?！蓖醯て娇戳艘谎鬯握F，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啥。然而宋主任穩(wěn)如泰山，平靜如水，眉毛都不帶動的，他只好繼續(xù)說。
“尤其是對賈隊長和司機梅西平的處罰太重了，雖然老梅是要負主要責(zé)任，但他并非主觀意愿，當時的路況確實不好，再加上交接點太多，人也容易疲憊，這出了事情，就要下崗半年，加上司機拿的本來就不多，下崗半年是不是太？”王丹平故意停頓了一下，好像在等宋主任接話。
宋正鐵抬起頭，看著王丹平：“繼續(xù)說?！?p> “我覺得，處罰點錢就行了，重在教育。我說完了?！蓖醯て阶詈髱拙湓?，是一句趕著一句說。
總算說完了，對與不對就那樣了，挨批就挨批吧。他暗暗出了一口氣，感覺整個后背都汗?jié)窳恕?p> 宋正鐵也不接話，就這么沉默著。王丹平站在一邊，畢恭畢敬，有些站不住了。
好半天，宋正鐵才從稿子上抬起頭。指了指眼鏡盒。王丹平趕緊過去打開，把眼鏡遞了過去。
宋正鐵又指了指旁邊的沙發(fā)，意思讓王丹平坐下。
“除了你剛說的處罰太重以外，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宋主任問。
王丹平使勁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啥老梅會出事？”
王丹平繼續(xù)搖頭。
“跟他們這樣整下去，不出事才怪呢。”宋主任突然聲音提高八度，把文件重重地摔在桌上。
王丹平嚇得站了起來，站了一半才發(fā)覺不對，又輕輕坐了下來。
“早跟他們說了，那一路交接點多，讓分兩個車，大車直達縣城，小車送小路，就是不聽嘛！”宋主任繼續(xù)發(fā)火。
“你說的對，找責(zé)任不能光找具體干活人的責(zé)任。他們能定啥，你就說老梅，啊，整天話都不說的人，他能定啥?他只能是聽從上面的安排干活，出了事卻讓他們背鍋，沒天理了!”宋主任越說越來氣。
王丹平傻在那了，看著平日一臉文氣的宋主任，發(fā)起脾氣來竟也蠻有威嚴的。
“主任，您消消火?！蓖醯て狡鹕斫o宋主任添了一遍茶水。
“這樣，報告你先放在這，不用改了。我直接在上面提出部門意見，原稿提交黨委會審核?！彼握F接過水杯，喝了一口。
“好的，主任，那我先下去了?！蓖醯て节s緊告退。
“等一會?！彼沃魅谓凶×怂?。
“你把材料多打幾份，然后把我批注意見的那一頁拿去辦公室復(fù)印，下午開會你列席參加?！?p> “還有，今后遇見事情要多動腦子。今天咱倆的談話，就先不要跟別人說了。”宋主任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頭。
“好的，主任，我一會過來復(fù)印。”
王丹平返回辦公室，心情高興極了。看情形，老賈跟老梅的處理應(yīng)該能爭取減輕了。他本想現(xiàn)在就告訴老賈，但是宋主任交代過不讓說，便就作罷。
他哼著小曲，又打印了六份材料，把其中一頁撤了下來，等復(fù)印完帶有宋主任意見頁后，再一起裝訂。
他很期待下午的黨委會，這么高級別的會可不是誰都能列席的。
昨日的不痛快一掃而光。他麻利地做好了各項準備，就等宋主任的電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