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么多話掏心窩子的話,竟然覺得是聒噪無用的廢話。明承何止是生氣一陣受被辱后的憤慨升騰而起,雙唇微顫可如何也說不出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
這便是現(xiàn)實(shí)版的氣到失言??!
對亙谷的話店小二不敢有半分懈怠,他可是不敢招惹延澤堂的人。這就一個箭步?jīng)_上前,連拉帶搡的將明承拽回原座。
來者都是客,不管是亙谷還是明承,店小二都不愿得罪。見明承氣沖沖的又趕忙安慰道,“客官,您怎么是個急性子啊?!?p> 明承何止是急性子還是個暴脾氣,任店小二如何安撫就是不能老老實(shí)實(shí)安靜下來,非要跟那半人不仙的亙谷較勁兒。
“您是不知道,旁人算卦要錢,亙谷公子算卦要命!就這您也敢找上他?”
剛還叫嚷著要找那人算賬,卻在聽到這句話后偃旗息鼓。不覺興起,也顧不得剛才面子受損的事,一屁股坐了下來順勢拉過店小二,“說說,怎么個要命法兒?”
“幕山延澤堂修道成仙您知道吧?!?p> “知道!”
“其實(shí),延澤堂最厲害的卻是測字算命!”
……
“亙谷公子手里的三枚銅錢那可是出了名的厲害,未來命運(yùn)一搖便知,即便你的前世他也能摸個一清二楚!”
……
“這還不算什么,更邪乎的是亙谷公子從不收費(fèi),只需你的陽壽年歲做交換即可?!?p>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明承自己都能從地府還魂,亙谷憑什么不能算卦收命。
此時,明承已是心不在焉,原來這世上還有和自己一樣不同尋常之人!這就自顧自斟了杯“瀟湘散”一口悶入喉,確實(shí)是綿延清爽,回味片刻竟然還意猶未盡,這又接著再倒一杯仰頭喝盡,咂摸兩口才又繼續(xù)問道,“真有人愿意?”
店小二連連點(diǎn)頭,“豈止是有人,那可是人山人海呀。五年前亙谷公子第一次下山,便是來的我們酒樓,找他算命的客官都排出了樓外?!?p> “若是我問他以前的事,他會收多少年的壽命?”
“這……”店小二也并非萬能寶典什么都知,想了想道,“亙谷公子有他的規(guī)矩,只解今生,不答前世,除非,除非……是命不久矣之人他才會透露一二?!?p> 明承問的可不是前世,他想知道的卻是這具軀體以前二十年的記憶,他的脾氣秉性怎樣?如何成了少將軍?又如何戰(zhàn)敗失利?不周山發(fā)生了什么?后山季林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能把這些搞清楚了,他以后的日子那才能過得順暢舒坦!
一陣騷動打斷了兩人火熱的聊天,不知什么時候,亙谷桌前開始排起了長隊(duì),起初是一兩個人陸續(xù)又跟來了三四人,接著人越湊越多。他們倒也守秩序,無人喧嘩更無人插隊(duì),一個個像是達(dá)成了某種約定規(guī)規(guī)矩矩排排站,十分默契。
“他們這是……”明承用胳膊肘戳了戳店小二。
“排隊(duì)算命?!?p> “這么多人,都愿意拿命換?“
“不都跟你說了嘛,就是如此強(qiáng)手。”那店小二跟他聊了許久的天,起初的拘謹(jǐn)這會兒也全然不見,看著眼前越聚越多的人,不覺感慨,“哎~都是些窮百姓,要是對以后沒點(diǎn)兒盼頭活著也沒什么意義!難得有人為他們算卦解命不要錢,而且還是名聞天下的幕山延澤堂大弟子,別說要一年兩年的壽命,就算是十年也有人換?!?p> 明承頗為認(rèn)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人不約而同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亙谷身上。他倒是不慌不忙的喝著小酒,仿佛眼前聚攏的人群跟自己無關(guān),依然是冷若冰山總感覺跟他隔著些距離。
站在最前面的是個中年男子,雖穿了一身打著補(bǔ)丁的粗布長衫卻也是干凈整潔,他看亙谷的眼神帶著敬畏,仿佛在瞧一件不可褻瀆的圣物,瞅兩眼趕緊移開卻又有些不忍的將目光重新聚焦亙谷身上。
男子謹(jǐn)慎的坐在了亙谷對面的長凳上,兩只手不時的在桌下摩挲,因?yàn)樘^緊張,努力緊握的雙手還在停不住顫抖。
咽了兩口口水,這才輕聲問道,“五年前有幸得亙谷公子指點(diǎn),方保妻兒平安,可……可是……”
原來是五年前的老顧客!
男子欲言又止,眉頭微皺,猶豫片刻這才下定決心問出心底的問題,“我已快不惑之年,至今仍是一事無成,登科考取功名是否還與我有緣,求亙谷公子指點(diǎn)一二?!?p> 亙谷還真是沉得住氣,喝了口酒這才從袖中掏出銅錢,又把玩片刻方輕揚(yáng)手指將銅錢擲于桌上,抬眼瞧了瞧銅錢朝向,又沉默思忖片刻,不過,卻也只是一霎。
“兗國盛商,你為何非執(zhí)意科考這條路?!眮児冗呎f邊將銅錢收起,聲音低沉不帶任何情感。
聽罷,男子泄了氣,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登科中舉無望了。
“讀了幾十年的書,若不考取功名……不甘啊~”男子將頭垂下,說起辛苦讀書的過往不覺悲傷,默聲提起衣袖擦拭眼角。
“倒是持之以恒?!眮児仍掍h一轉(zhuǎn),“心存這份堅(jiān)持,三年后的科舉你定中,不過……仕途坎坷,一生清寒,糊口而已,若你棄筆從商,還能有所收成。”
“亙谷公子的意思是……”
“路在你的腳下,如何選自己說了算?!?p> “是,是,小的記住了?!蹦凶咏K是從難過的表情中擠出一抹笑,眼中含著的淚水泛著光。
明承不削的“切”了一聲,這種模棱兩可的話誰都會說,若這也能叫“算命”明承倒是覺得自己也行,在街邊隨便擺個攤兒還能賺個幾兩銀子的零花錢。
男子卻覺得收獲頗豐,至少自己讀了幾十年的書沒白讀,起身連連沖著亙谷鞠躬感謝后便心滿意足欣喜離去。
后面跟上來的是個婦人,頭挽發(fā)髻,臉撲胭粉,身材微胖,外罩絳紅錦緞寬袍,與同行排隊(duì)者比起來,她的穿著打扮看起來要講究許多。
怎么瞧也算是個有錢人。
胖婦人容光煥發(fā)一臉的笑意,可是要比那心思沉重的男子心態(tài)好。雖胖動作卻也靈活,提著衣裙側(cè)身而過,輕巧的這就坐了下來,“都說亙谷公子是位美男子,果然是名不虛傳?!闭f話間臉上的笑容綻放的更燦爛了。
眼睛已擠成了一條縫,卻仍盯著亙谷眼露亮光,一張咧笑的嘴覆蓋臉的三分之二。
“夫人所求何事?!眮児纫娬l都是一張無表情的冰冷臉,更不會為誰而改變,面對如此熱情的客人他連敷衍的笑都不愿回一個。
或是胖婦人就喜歡他冷漠內(nèi)斂的性格,越是對她愛答不理越是上趕著去追。
左右搖動的身子往前湊去,像是要說些私密話般,語氣也愈加殷勤溫和,“亙谷公子,您五年才下山一次,我不求別的,就求與你多說說話。”
亙谷面不改色,可一旁看熱鬧的明承卻受不了了,只覺胸口翻江倒海有種想要吐的感覺。
近距離看那婦人一笑起來堆滿臉的褶子,再加上一層厚厚的胭脂粉,整張臉就像是龜裂的農(nóng)田溝壑叢生,更夸張的是她的紅唇,唇形倒是櫻桃小嘴,怎奈奪目的絳紅將其襯托的像極了血盆大口,仿佛一張嘴,便能將坐在對面的柔弱亙谷吞入肚中。
“夫人若是無所求,便不要在此耽擱……”亙谷也是凡人,自然也有忍耐度。
“有有有,我有所求?!迸謰D人一看那是個鐵面無私的主兒,也便收了收性子,“亙谷公子,我亡夫已三年有余,這日子,不好過啊~你就幫著看看,我未來的夫君長相如何?!?p> 三枚銅錢還在亙谷手中掂量,那胖婦人寬背一震,慌忙抬起胳膊比劃出一根手指,殷切切的補(bǔ)充道,“一年,只交換一年,我還想與夫君恩愛百年呢?!闭f罷,面露靦腆羞澀一笑。
明承倒吸一口氣,還頭一次聽說,算命也能討價(jià)還價(ji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