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與令青,又何嘗不是一起長大!
他是個清冷的貴公子,卻與誰都是和善的,不過,也只是待人和善僅此而已。令青在府中這么些年,從未見過明朗對這里的任何一位異性有過半分特別的照顧,即便是對他的母親陽氏,也總是端著敬重小心應對,有時候令青覺得他是個親情淡薄之人。
性子孤僻或是與他喜獨往有關(guān),除了躲在自己的院里讀書或是去后池石亭練字外,鮮少見他去別處走動,與外界接觸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只有明承在府中時他才偶爾熱情一回,在院子中擺上茶具邀上兄弟喝茶談心。明承是個坐不住的人,每次也沒正經(jīng)喝上幾口便耍起刀劍來,往往午后的茶話會最后都會演變成舞刀弄劍的雜耍表演。
明朗對這些卻并不在意,不管眼前是如何熱鬧,他都如觀眾般一如既往的靜靜坐在一旁喝茶,然后跟著調(diào)侃兩句惹得明承怨聲載道,從前蒼冷的眼神此時有了光彩,兩片薄唇也會笑起有了溫暖的弧度。
令青恍然回神,不知為何會想起這些往事,若是如明承所說,被這樣優(yōu)秀的男子喜歡倒也不是一件差事,可她十分明了這種事不會在自己身上發(fā)生,更從未有過妄想。朗公子做這么多定然不會是因為她,可到底為何,誰知道呢!
就當作是一句開玩笑的打趣,畢竟明承嘴里鮮少有什么正經(jīng)話。令青跟著呵呵一笑,笑聲中盡是敷衍眼神里竟是無奈。
欲要說接下來的事情時令青本心存幾分同情,可一想到剛剛明承說的那些打趣話,心底那可憐的幾分同情心也瞬間蕩然無存。
故意做出一個可惜的表情,訥訥說道,“大公子奴可沒這福分,不過,您的好事倒是將近了?!?p> 明承不以為然,一副吊兒郎當?shù)纳裆p言道,“此話何意?!?p> “太夫人說您也老大不小,是該娶位少夫人了,還說,成了婚您自然也就收了心,不會整日想著往外跑!”
明承一聽臉色突變,急的跳起腳來,“不可不可,萬萬不可?!?p> 他才不要娶妻生子,才不要被女人束縛。前世的明二、明炎,哪個不是死在女人手里,更何況孟婆還沒找到,說不定造化弄人,要與他成親之人好巧不巧就是那姓孟的女子……這種匪夷所思的事也不是沒可能發(fā)生。
說到底,他還是惜命!總覺得女人是他人生大忌,他這輩子只要長命百歲,什么傾城紅顏統(tǒng)統(tǒng)勿擾。
他就是個心里存不住事的人,但凡有些心事晚上保準睡不著覺。一想到明太夫人要給自己介紹對象,仿佛心頭堆了塊大石頭,重重壓在心底讓他喘不上氣,焦躁了整整一晚上如何也閉不上眼。
“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p> 聲音雖清脆,卻是悠悠飄渺。明承撐起兩個眼皮,拖著疲憊的身子艱難從床上坐起,忽而想到會不會是做夢,頃刻又重新跌回被子里。
人未到聲先至,令青著急忙慌的一路小跑,到了墨園這才稍稍喘口氣,也不管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哐當一聲將門推開,倒騰著小步子直徑跑進廳堂再次大聲叫道,“大事不妙。”
如此真實的叫喊這不是做夢,明承好不容來了困意剛閉上眼沒一會兒,又被攪擾了清夢。
令青腿肚子發(fā)軟走路東倒西歪,喘著粗氣掀起帷幔這就要進來,可剛抬頭一個枕頭照臉就飛了過來,還好反應快,趔趄著一側(cè)身躲了過去,還未站穩(wěn)又一把折扇從天而降……片刻功夫,床上的用品一應被扔到了地上,最后,才見明承慵懶的將身子支撐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起床氣真是嚇人,令青從不知小主子何時有了這么個習性,怯懦的站在一旁努力憋著呼吸。明承撓著頭雙眼慢吞吞的睜開,頓了頓方幽幽丟來一句話,“睡覺勿擾,下不為例?!?p> 令青咽了咽口水點頭應允,見他起了身這才繼續(xù)道,“大公子,不好了,府中來了好些個姑娘?!?p> “姑娘?”明承一伸懶腰,“是青苑的還是怡樓的?”
令青一腦門子的霧水,不懂他口中的“青苑”、“怡樓”是個啥。
既然想不明白也不去深究,拉著他去瞧不就全明了了!令青急躁的趕緊給他找出一件衣衫,拉著他起身這就把衣衫套在他身上,“都是咱們兗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門小姐,您一看便知?!?p> 明承意識清醒了些,有些許后悔剛才說話嘴上沒把門的,他現(xiàn)在的身份可不是只懂逛窯子的放蕩子弟。不覺暗暗給自己的下了一條死令,什么青苑、怡樓以后堅決不準出現(xiàn)他的嘴中說出。
自我一陣反省時,令青也為他梳洗完畢,還沒想明白“貴門小姐”來者何意,這就被令青從身后推著出了墨園。
居明府前堂花廳東邊不遠處有個專供休息的望遠亭,那是從前戲臺改建的,支撐在亭子四角的是兩人粗的圓形大柱,半人高的臺階往上便是一片布置得當?shù)拈_闊廳堂。
檀木定制的桌椅長凳,清漆牡丹印紋翹頭案,升騰著裊裊煙熏的牙白棱紋香爐鼎,青花瓷熨燙金邊獨腳杯,一派清雅靜地,最適在此談心說事。
可眼下這里并不清凈,還隔著一條游廊便能聽到亭子那邊傳來的鶯燕笑聲,明承放輕步子慢慢靠近,順著游廊而下便掩在一處矮草木叢后細細觀察起來。
都是些大家閨秀,沒想到湊在一起也都是些話多嘴貧的主,什么笑不露齒,行為得體,全都拋諸腦后,不管她們是來自哪家貴門,家教如何嚴謹,可在這一方?jīng)鐾ぶ兴齻兯坪醺芯锏臐娎迸記]什么區(qū)別。
明承雖不喜各種家教禮數(shù),可見著這些不受約束的大家閨秀們也真是大開眼界,再去打量她們的長相,乖乖,也真是參差不齊,環(huán)肥燕瘦。
左右七八個女子,清一色盛裝打扮,什么粉的,藍的,紫的,黃的,可謂是五顏六色,百花齊放,高聳發(fā)髻上也是插滿了珠釵金搖,仿佛大家都在用頭頂那些裝飾來證明自己的身份與眾不同,當一陣風起,不僅是金釵銀飾泠泠作響,濃郁的脂粉味悠悠飄來也都是不重樣的。
令青看的歡喜,她還是頭一次見著府中來了這么多漂亮的女子,她們身上那些綾羅綢緞真真讓女人羨慕。
“大公子,聽說這些小姐們都是來為您選少夫人的。”令青一邊墊著腳瞧熱鬧,腦海里也開始謀劃起主子的婚后生活,可又不禁有些猶豫,如此多的漂亮女子到底誰會成為少夫人。
要是知道這些人是為了選妻而來明承打死都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不過他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就算賴著不出墨園,那明太夫人也會把這些女子請到墨園,不管如何,他是斗不過明太夫人的。
明承也想明白了,若是那些人中沒有姓孟的且真是天仙似的人物他倒也不拒絕娶回家,可方才瞧了一圈后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想多了,別說是動心,就是想多看兩眼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此時的他竟還有些失望起來,不是對成親失望,而是對這兗國的女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