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起的將軍威風在姜芷眼中不值分毫,她從未將他當作是玄鷹軍的統(tǒng)將,要不是礙于王上的面子,就連客套的禮數(shù)怕是都要免去。
無人敢攔這位起了怒火的公主,更別說她還要去“面見圣上”,不等郭起再多言,她已如一陣風般走到院門,明承提著小心緊步跟在身后,才勉強脫身。
至于面見圣上此等大事,明承可不愿瞎參與,而姜芷似乎也沒有太在意他的去留,冷冷扔下一句,“保重”,便自顧自騎上馬飛奔而出。
明承心悅,正合他心,遂尋了自己的坐騎悠悠離去。
剛過晌午,便聽襄平王尹贛被傳喚至宮中的消息,明承甚是得意,總感覺做了什么功德無量的事,所以,特特吩咐令青多做了幾道菜,算是犒勞犒勞自己。
第二日,本還逍遙的明承卻招來傳喚,這次玄鷹軍很是客氣,派了個文官小心謹慎的上門來請這位明家大公子,道出原有,原是為了襄平王一事。人家拿著官方公文來請,明承不想去也沒有理由拒絕。不過,他們確實很是客氣,直徑請去玄鷹軍大營,一文一武兩名五品官親自審問,問了半晌問題也并無多余廢話,而且從始自終也只有那文官一人在詢問,武官雖面色威嚴倒是不曾有半句威脅之言。
又過了一日,此事有了定論,西街重新貼出了告示,不過,整整兩版面的文書宣告的并非襄平王尹贛的罪行,而是對陸安年被殺一案做了更正。
洋洋灑灑兩頁紙,總結(jié)中心不過是:前郡尹陸安年被殺一案錯判,實則是襄平王尹贛利益熏心為掩蓋罪行故起了殺心,對于怡閣鈺媽媽命喪刀下的事實卻是因拘捕反抗所致,因此她的死不予深究,只做恢復(fù)名譽處理。
除此之外,文書中還將后山季林慘案和總役肖正之死歸咎于他,其余案件也便只字不提,而尹贛到底如何判更無決斷,只是在告示貼出的同時,襄平王府摘掉了先王親賜的王府匾額,一時間,大街小巷傳遍了尹贛被貶庶民的傳聞。
本是罪該萬死,卻留了他的命,民間少不了各種揣測,討論最多的無非是因尹贛的特殊身份,若是重罰豈不盡掃王家顏面。對于這種天生的特權(quán),百姓們也只能是相互吐槽兩句,嘆口氣也便不再去想這件事。
案定,幾日不露面的亙谷也出現(xiàn)了,明承不知他何時回來的,只聽得一陣揚揚琴聲傳來,想著定是他。
“案子已定你也知道回來了,你就不怕這事兒我兜不???”明承習慣的往門框上一靠,又攏了攏身上的那件披風。
自那日露天在院子里睡了一宿后,明承總覺得身上寒氣不散,雖還沒立冬,卻叫令青早早準備了幾件披風,早晚披上暖和不少。
亙谷依然是外罩一件單衣,挺拔坐在琴邊像極了畫里端正的菩薩,仙風道骨一片與世隔絕的氣場。
“你認為此事定了?”亙谷手下沒停,挑撥琴弦陣陣絲緲韻清。
“西街都貼了告示,你我又有什么法子?!泵鞒形⒈犞坫紤兄翗O,“韋霖霍一家子都還沒給說法,更別說涉及的其他人了,哎~冤魂游蕩,人間不安呢?!?p> 亙谷專注于自己演奏的曲子,那是從西詔流傳來的一支萬俟族民曲,本是用胡琴演奏最為灑脫他卻改成了古琴倒也別有一番江洲婉約韻味。
當卷簾疾風弦音騷動,卻頃刻驟停,亙谷手覆古琴收曲,面色稍有陰沉,輕啟薄唇說道,“‘魘絕’一事可并非如此簡單?!?p> 提起“魘絕”明承躍起一絲喜色,有些得意的回道,“‘魘絕’事關(guān)重大,當日在詢問中我也并未說明,要是說了不定又要深究一番。這件事算你與我之間的秘密,不便與外人道,咱們來日方長?!?p> 明承對“魘絕”并沒有如亙谷那般上心,他只當這是尹贛所為,欲控制陸安年等人而使出的獨家秘毒。至于亙谷所說,什么萬俟部落洛烏蘭家族至上奇毒,不過是個傳奇聽聽便罷。
說什么“來日方長”明顯就是敷衍,只瞧他那般隨意應(yīng)承,亙谷也便不多言,手指輕扣琴弦撥弄一聲響,沉悶的低音悠蕩滿屋。
令青捏腳踏階而來,不忘施禮,稟報,“大公子,太夫人說您近來無事,空閑之余不如跟著朗公子去巡鋪,從中學學經(jīng)商之道。”
明承聽了全然無神,身子也提不起勁兒來,他對這些無興趣可偏偏明太夫人對他是寄予厚望,但凡是有空閑日子便會潛人來叫他去巡鋪,要不就是呈叔拿著賬冊嘮嘮叨叨一兩個時辰,說著那些他聽不懂的話。
雖滿身拒絕,可總也拗不過明太夫人的安排,在院中聽賬還能偷懶神游,若說巡鋪,那真的是要去鋪子消耗一下午。
“備車吧~”明承怏怏答道,好歹坐車亦或是騎馬這種事,自己還能安排安排。
自從一年一度的復(fù)盤大會從鄉(xiāng)下莊子搬回城中府邸后,明朗是清閑許多,之前又聽明承說過關(guān)于入股店鋪消極怠工一事,總想著去好好整頓一番,不過,只是自己去未免有些無聊,不如帶上他有趣。
兩人一個乘車,一個騎馬,若是不細看,還以為是哪家丈夫攜著小媳婦出門喝茶,只待明承有話說將頭探出,才發(fā)現(xiàn),那小媳婦實則是個俊朗翩翩的青年郎。
一陣官鑼從街頭傳至街尾,片刻,士兵涌出驅(qū)趕著街上的行人,隨后有序擋在街道兩旁清出一條道來,明承乘坐的馬車也被逼至街角旮旯,幸而明朗騎馬驅(qū)在跟前,那些士兵見他一副強勢也不敢再咄咄逼人。
牧川城里的百姓見多了這種陣仗,不是王上御駕而過便就是哪國的皇親國戚到訪,他們早已習以為常,見士兵清路也多是配合為之。
半炷香過后,只見一隊人轉(zhuǎn)角而來,粗看不過十余個身著曜黑色鎧甲的異族士兵,其中擁著一位身騎雪花白高頭大馬的青年公子,那人初瞧看不出俊逸,倒是勝在皮色皙白,一雙劍眉襯著丹鳳黑瞳,雖高傲挺著頭顱眼神中卻透著掩不下的好奇,目光靈動,悄然四下關(guān)注著。
此人并非兗國哪位皇室王子,可再看他高梳的半髻白玉金冠上鑲著一枚甚是耀眼的圓珠,再加上一身綾羅對襟龍騰青緞長袍,上下裝扮無不彰顯其身份華貴,自然也少不了一番風流韻致。
明承探著身子,對遙遙走來的貴家公子甚是好奇,這可是他頭一次見著除了姜芷以外的皇室中人。
“大哥,他是何人啊?!彼吹娜肷瘢故怯X得姜芷這位公主一點兒也沒有皇家的貴氣。
明朗也被隊伍中的公子吸引,卻也瞧不出到底是何人,“瞧著不像是哪位皇子,不過,單從士兵穿著的衣袍也不難推斷,必是從幽國而來的黎氏王子?!?p> “幽國!”明承興趣大起,“他們真的是蚩尤之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