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承肯定,自己被綁架了。
當(dāng)他醒來時,瞧見被五花大綁著丟在墻角,心跳不覺加速,各種綁架撕票的畫面在腦海里重復(fù)閃現(xiàn)。
這些日子,在牧川城也沒少得罪人,查封了明家旗下張老板的米鋪,攪黃了蘇掌柜的書舍,免去了茶鋪薛老板的職位……若說他們對明承沒恨意,任誰也不會相信。
忽而又想起昨夜里歸池對他說過的話,心里咯噔一下,突感不妙,難不成明宅真的被盯上!暗地里那些蠢蠢欲動的仇家,開始行動了?!
一雙慌亂的眼睛打量著這間房,不過是一間普通的民宿,桌椅板凳齊全,床榻衣柜不缺,似乎更像是客棧的布置。
這也不太對,沒有哪個仇人綁匪會給這么好的待遇。
“呦~醒啦?!?p> 門“吱呦”一聲推開,只見一女子說著話邁過門檻。
“黎夏錦!”明承不敢相信的一蹙眉,驚訝叫道。
“你記得我了~”黎夏錦快步走近,眼里盡是喜色。
明承悶哼一聲,心想著,這女子莫不是魚的記憶,前兩天才剛見過怎么這事兒都能忘。
他可沒閑心敘舊,搖晃著身子坐正,急忙問道,“你為何綁我?!?p> 黎夏錦笑笑回答,“把你綁起來,你就不會跑了?!?p> 眼前姑娘一笑,真是明艷動人,如此光鮮的人兒與她身上這件暗黑系的夜行衫衣簡直是格格不入,不過,大白天穿個夜行衣出行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就好像臉上寫著壞人那般招搖。
“師伯說你忘了以前的事,為了讓你記起來我可想了許多法子?!崩柘腻\快步走來蹲在明承跟前歪頭一笑,“聽說失憶的人腦袋受到重?fù)艉髸謴?fù)記憶,你可想起來什么?嘻嘻嘻,找來的人手下不知輕重,你可莫要放心上。”說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頗像是在撫摸寵物一般。
明承沒什么好臉色,無奈的抿緊雙唇,對于她想的這個法子十分鄙視。
黎夏錦并沒有意識到行為不妥之處,依然是燦爛的笑著,一雙朦朧星眼彎成了月牙,可愛中透著靈氣,即便是快是入冬的冷天,瞧見她那么一笑,心頭也騰起一股暖流。
某個瞬間,明承竟看愣了,如此皎明容容的女子怕是誰見了都會多看兩眼吧。
不過,眼下似乎不是看美女的時候,明承急急斂起目光,換上嚴(yán)肅的表情,故作兇態(tài),厲聲道,“姑娘家家,如何跟著江湖草莽學(xué)些下九流的綁架之事?!?p> 一般女子聽到如此兇狠的痛斥,無非兩種狀態(tài),一是受不了委屈掩面落淚,二是受不了指責(zé)氣憤反駁。顯然,黎夏錦不是一般女子。
利落的高聳馬尾髻落在肩上,她手指輕捻隨意把玩起,并不在意明承那些話反而更是從容,“我本就跟江湖草莽沒兩樣。”說罷,牽起一角衣擺順勢起身,無意間露出掩在內(nèi)襯的荷包錢袋。
這款錢袋應(yīng)是某個手巧繡娘精心繡制而成,橙橘色的絲線壓邊,針腳細(xì)致整齊,上頭用銀線繡著一株臥泉睡蓮,晨珠掛葉,仿佛是有陣風(fēng)吹來它便要墜落而下似的。
系在袋口的靛藍(lán)長穗珞子隨著黎夏錦的走動已有許多落穗掛在了她腰上的玉帶旁,輕撩衣擺又驚得穗兒一晃一晃的。
明承仔細(xì)瞧了瞧,琢磨片刻,怎么看怎么覺得似曾相識。
“你~”忽而揚起高喝,腦子里的某人長相像是撥散迷霧似的愈發(fā)清晰。
明承想起,在老漢攤前瞧墨硯時有位年輕俊朗公子也曾駐足,玉石發(fā)冠,綾羅長衫,身姿挺拔一派富貴氣質(zhì),似是也對那雙墨硯起了興致,與明承并排而站瞧了許久。
比起明承來他可是才情更甚,瞧著墨硯便能有感而發(fā)吟上兩句詩文,明承記不得那兩句是如何說的,大抵都是些夸贊之詞。
此等玉樹臨風(fēng)的才氣公子,在牧川城中都實屬少見,明承好奇不覺多看了兩眼,自然對他腰間那個精致荷包錢袋印象深刻。
可是,如今怎么到了黎夏錦的手里,難不成這丫頭也把他給綁來了不成!
黎夏錦眨了眨眼,順著他的目光這才瞧見腰間的錢袋,驀然展顏,竟然把它給忘了。
順手一拽,在手里掂量幾下,“許久不偷,竟然生疏了?!币黄沧欤瑢⑿┰S遺憾斂下,又興致盎然的說道,“怎么也有十兩,晚上我請你喝酒?!?p> 眼前的丫頭片子到底是個什么人物,一國公主竟然干起偷盜的勾當(dāng),還如此駕輕就熟!明承吞咽幾口唾沫,重新審視起黎夏錦,一副淺笑暖容徒添幾抹邪魅,總感覺她笑的瘆人。
黎夏錦是看上了這只荷包錢袋的細(xì)致做工,心生喜歡手上便癢癢起來,不過,現(xiàn)在看來也不覺得特別,隨手往桌子上一扔,挑眉看向明承,見他臉上一層呆木,眼神還四處游離時不時瞅向她。
“小承哥哥,你怎么如此看我?!崩柘腻\撇嘴,懶懶的往旁圓木墩上一坐,“這些事兒我可都告訴過你的!”
“忘了,你不記得了……”
黎夏錦落寞的低下頭語氣里盡是悵然,雖然他們認(rèn)識不過半年,但對她來說,那些都是難忘的經(jīng)歷,長這么大,還從未如此快樂過。
“要不再跟你說說我的事兒吧?!彼皇瞧滔粒查g,臉上又恢復(fù)那副喜色。
其實,她的故事也很簡單。一位在皇城宮巷里住膩了的任性公主,逃出金絲籠后游蕩民間,跟著以偷盜為生的祖孫倆學(xué)了一身本事,不過,她偷的都是不義之財,所得金銀除去日常開銷外,基本也都捐給了窮人,似是俠義之盜。
逍遙日子過的倒也暢快,可小偷小摸已無法滿足這位任性公主日益膨脹的野心,竟膽大盯上一支去往西詔的商隊,倒也不奢望干一票大的,而是想跟著商隊去西詔地界兒走一圈。幸苦兩個月,卻在不周山腳下露出痕跡,瞧她那副賊頭賊腦的樣子,不由分說便將她歸納為小賊,一路追捕直至進(jìn)了不周山的林子才罷手。
已是四月天,卻在進(jìn)入不周山后遇上一場暴雪,她不知,越是靠近不周山那風(fēng)雪越是強勁,單薄一身,深陷雪坑,還以為就此一命嗚呼,可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某人背上,當(dāng)再睜眼,已是身處暖室,一堆旺火光亮奪目實在暖人。
她與明承的緣,也是就此開始,傷好后也曾下山四處閑逛了許久,但還是會想起那個陪自己聊天、溜冰、釣魚的男子,實在耐不住,只得尋了個機(jī)會,隨一幫前去不周山拜師學(xué)藝的小兄弟上了山,她也暗暗下決心,再見明承必定不會再放手,之后她也是這么做的,即便門規(guī)束縛她依然尋著空子纏上明承。
那時候的明承可真是溫暖,才不會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她,即便知道她許多偷盜往事,他也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鄙夷指責(zé)。
難不成失憶后人都會變?還是眼前的明承其實就是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