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就是至尊層了,”看護師指了指頭頂?shù)钠矫妫皼]人知道上面長成什么樣子。”
懸車穩(wěn)穩(wěn)地朝東邊的司法大樓行駛著,悄無聲息,一如什么觀光船行駛于風平浪靜的湖面上。不同于泛華都普通層級的光景,這里沒有閃爍的霓虹,沒有絢麗多彩的影幻作品,也沒有商業(yè)元素。機械人也好,懸車也好,開開合合的自動車站也好,一切都按著既定的程序設(shè)置妥當,一切都萬無一失地運作著。
看護師抿著嘴,皺著眉頭望向窗外,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壽帶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看了一會她,上前搭話。
“我說,你是從什么時候下決心前往自在島的?”
看護師回過頭來。
“五年前吧,我從這里離家出走,一個人去了自在島?!?p> “為什么想要離開呢?”
看護師笑了笑,朝車窗外努努嘴。
“你看,外面一個人都沒有呢,作為二十出頭的姑娘,想要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怕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吧?!?p> 壽帶看了看窗外,撓了撓腦袋,點了點頭。
“……話是沒錯,可只有你一個人那么干嗎?我是說,身為H層閣部部長大人的千金,過著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呢?對于你出走的決定,你身邊同齡人是怎么想的呢?我想,你多少總有些童年伙伴、閨蜜什么的吧?他們都老老實實地待在這里么?抑或不乏和你一樣出走的例子?”
看護師微笑著,認真地聽壽帶說完話。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有所謂的伙伴或閨蜜呢,”她說,“閣部成員是泛華都最具能力的人,或許是太優(yōu)秀的緣故,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孩子……說起來,和我算得上同輩的,倒是有一個,SARA女士的兒子,他大我?guī)讱q,但很早就聽從母親的安排,服了兵役,個人方面非常優(yōu)異,只要不出岔子,惹上什么麻煩,將來勢必會接替他母親的位置?!?p> 一直在一旁傾聽的成易冷不丁問:“你呢?沒想過要走和他一樣的路么?”
看護師搖搖頭?!皬膩頉]想過?!?p> “于是,只是因為這里無聊,就選擇離家出走?嗯?”
看護師嫣然一笑。
“有什么問題么?”
壽帶點了點頭,以盡量舒適的姿勢倚在座位上。
“我倒是能夠理解,”壽帶說,“這個鬼地方,沒有活物,到處都是機器,到處彌散著權(quán)力的氣息……喂,這么說還真不賴呢:至高的權(quán)力,聞起來不過是機器的味道!”
壽帶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在空中鄭重其事地比劃,好似在發(fā)表什么演說。
“總而言之,絕對不是你這種女孩子適合待著的地方!”
十分鐘后,懸車緩緩?fù)?吭谒痉ù髽欠忾]式車站的無縫銜接口。
看護師的帶領(lǐng),加上一路上不斷跳躍出的全息投影指示,想要找到閣部辦公室并非難事。
那是一個無比空曠的大廳,大廳上方掛著“閣部”二字,左右兩邊分別是無限延伸的走廊。大廳光線極亮,東側(cè)有呈圓弧狀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到窗外厚厚的云層;走廊兩側(cè)分別整齊排列著一扇扇裝飾考究的大門。
看護師帶著兩人朝南邊走去,一邊走,一邊介紹兩邊的居室。
“這里是商店,大部分生活所需,都可以在這里買到,閣部成員總共才七個人,加上各自家屬最多不超過二十人,女人也許回去銀座,但這里的商品也足夠日常需要了;這里是活動室,里面有泳池,有足球場、網(wǎng)球場、賽車道、健身房,也有兒童樂園,隨父親來到H層之后,我每天就都在這里玩耍;這里是視聽房,這扇門看起來小,里面可是有著超大的歌劇院和影院,可不是那種虛擬現(xiàn)實哦,我說的是實實在在的劇院;這里是圖書館,這里是餐廳……”
看護師如數(shù)家珍,仿佛能準確地想起自己曾在這里度過的日子。事實上,當走進閣部辦公室的大門之后,成易和壽帶才意識到,司法大樓整整一層幾乎全是閣部辦公室,自己走進的,無非只是辦公室的入口而已。
尤利的辦公室處于走廊的正中,辦公室無比高大,里面到處是氣派的實木家具,就連墻面的實木護墻板,也噴著锃亮的鋼琴漆。尤利穿著西裝,系了酒紅色的領(lǐng)帶,站在那張精致、豪華的木椅前,身后是壁爐,兩側(cè)是插滿了書籍的書籍,場面一如成易熟悉的投影所示。
見到了看護師,尤利顯得異常激動。他上前與她緊緊擁抱,松開之后捧著看護師的臉細細端詳。
“你……變了,都認不出了?!?p> 看護師朝他會心地微笑,再次抱住了他。
父女倆彼此親昵了幾分鐘,尤利囑咐女兒領(lǐng)壽帶去隔壁多功能室休息。
“沒問題,”看護師答應(yīng)著,轉(zhuǎn)頭問壽帶,“你喜歡逛什么?但凡你想得到,這里沒有我不知道的?!?p> 壽帶滿臉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反應(yīng)過來她正在學(xué)自己說話,啞然失笑。
“呃……這有酒嗎?”
“有的是!跟我來?!?p> 眼看兩人走出門外,胖尤利伸出手去與成易握了手。
“非常感謝,”尤利一邊請他入座,一邊說,“我不知道你具體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果真把她帶了回來?!?p> 成易聳了聳肩,坐了下來。
尤利從辦公桌里抽出一盒雪茄,拿雪茄鉗剪去了頭,遞給成易,幫他點了;自己也如法炮制,燃上一根,回到那把木椅上坐了,嘴里大口吞吐著煙。在成易看來,他本人比投影上要消瘦一些,不知是否是因為知道即將見到女兒,激動得沒休息好的緣故,或者是投影自帶了修圖的功能也未可知。
“那個叫黑的家伙,怎么樣了?”尤利問。
成易緩緩地吸著煙,在煙霧繚繞間蹙起了眉頭。
雪茄里燃燒出的植物香氣、苦味和甜味相互糅合,形成其間獨特的滋味。
“死了,”成易說,“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