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何為孝,色難
“你這手可真巧?!?p> 兩人來了陳嫂歇息的偏房,陳嫂理線,小北挑絲線顏色。
陳嫂稍微琢磨了用何技法,其實(shí)來這邊前,心里到底有些猶豫,小北姑娘又言可用代稱,由此勿要多慮。
姑娘排行為三,肖家會(huì)元郎字生乾,可不是取三生三世之意。
陳嫂垂首,一針一線,刺成“三”與“生”。
小北且自喜,如此甚妙。
約莫洋洋得意使然,小北又與廚娘大談刺工技巧,“陳嫂,你可知天水橋處,有一人善刺畫像,我們姑娘曾扮觀音,大娘子請(qǐng)畫師描了又請(qǐng)這人。”
“用的乃是頂好銀絲線,可精巧了?!?p> 陳嫂劈絲線,又點(diǎn)頭,“亦曾聽聞?!?p> 城內(nèi)有御用刺工,更多的是她們這種縫補(bǔ)的婦人,于此道似乎天生精通,像小北姑娘如此夸她不過是抬舉了。
“你們皆有一雙妙手,只我這干粗活的,灑掃鋪床,小南姐姐都嫌我?!?p> 小北曾與眾丫頭姐妹們習(xí)女工,姐妹們做的荷包,汗巾,腰帶什么的,別人見了都求著要,只她做的遭人嫌。
十指被針線扎的可疼了,荷包做的像酒囊,總之錢家眾奴仆都如此嘲她,小南姐姐都勸她莫在此事用功。
身為一個(gè)丫鬟,便不需臉面了?
待肖山哥來錢家大門等她,她順手將荷包與他,至于他說了甚,當(dāng)時(shí)不曾聽清,直到又聽說肖山哥隨主家到了齊州。
若問她與肖山如何認(rèn)識(shí),那有一段不好回憶。
肖山哥祖籍之鄉(xiāng)有一表姥,之前數(shù)次來臨安,與肖家老丈關(guān)系甚好,直到這表姥某年春不曾如約而至,后又聽聞這表姥已不久于人世,鄰人告知的。
肖山哥的表姥有一養(yǎng)女,嫁與錢家仆之親戚,待肖山來錢家求見此仆人,暈于路旁,小北恰巧出來遇見。
小北與小南自幼伴錢家三姑娘,又耳濡目染于錢家大娘子的憐貧惜弱,最看不的此事了。
待肖山醒來,小北陪至其表姥養(yǎng)女家,那養(yǎng)女嫁了不通情理之人,又一頓吵嚷的,小北是三姑娘身邊紅人,錢家仆不敢得罪。
由此,養(yǎng)女取了銀兩隨肖山至齊州。
待肖山回來,兩人又在臨安城中偶遇一回,再見面時(shí)又是翌年之秋,肖山入了肖家為仆。
“小北姑娘莫自謙,各人有各人緣法,”陳嫂道,“依奴看來,那肖家小哥待小北姑娘極好。”
“陳嫂,我與你聊針線,怎聊到山哥了?!毙”辈唤鈫柕?。
“姑娘放燈,小北小南姑娘不放么,若有需奴之處,可一道取來?!标惿╇y得的開了玩笑。
“取笑我,陳嫂你與她們混的久,嘴巧了。”小北說著鬧了陳嫂。
“哎,小北姑娘繞了奴,奴不渾說了?!标惿┯?zhàn)垺?p> 素日辛勞,似乎在此日解了甚多。
小北卻嘆道:“不知可否代人放燈,我這肖山哥,生的有貌卻為其嫂所累,城內(nèi)知其家底的皆不愿嫁姑娘與他。”
“家有悍嫂?!?p> “陳嫂你可有胞妹,表妹,似你這般賢嫂嫂可難求了?!?p> 小北說著又問,陳嫂抬眼看了看,“眼前倒有一個(gè)?!?p> 小北這下不管年齡尊長(zhǎng),抬手捶了廚娘,“好嫂子,虧我如此抬舉你,又說我?!?p> 約莫是過于懂肖山,遂看作哥哥了。
小北曾問肖山,為何如此忍讓家中悍嫂,肖山與小北說了一段,肖家少爺教的道理。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p> “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
什么是孝道,吃飽穿暖么,最難的是和顏悅色。
他忍,他裝不懂,為的是嫂嫂待家中雙親,可和顏悅色。
肖山哥有志氣,小北卻做不到。
若要習(xí)慣了不受拘謹(jǐn)之人,成日察言觀色,當(dāng)真煎熬的緊,小北又與廚娘言,“你怎知小南姐姐如何說我?”
“出了這錢家,臨安城雖哪家員外家,有我這丫鬟早都攆了。”
御街。
肖易肖山主仆兩人,進(jìn)了店。
小韻看茶,“二少爺,有一老丈來問染須,小韻代勞了?!?p> 有客登們,偏二少爺出門有要緊事,又見老丈看著面善,于是小韻取出染須膏來,她見二少爺調(diào)制此膏,聽了染須之術(shù),由此試了。
若有不妥,分文不取便是。
膏藥有數(shù)種:生油漬烏梅、黑豆醋、熊脂。
她取的是黑豆醋,黑豆泡醋再熬制成膏,可固色,更宜用老丈這般年紀(jì)。
肖易右手執(zhí)盞,左手撇茶,“小韻如此能干了,月銀可漲。”
小韻見肖山亦動(dòng)唇笑,一時(shí)羞紅臉,“二少爺莫要如此說,小韻所做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若可為二少爺解憂,小韻自當(dāng)傾力?!?p> 肖易將茶放了,以手點(diǎn)肖山,“你們這話說的倒般配。”
這會(huì)肖山臉有羞意,“二少爺。”
肖易挑眉,“怎么,你倒挑的很?!?p> 小韻扭身回了柜臺(tái),二少爺真是,當(dāng)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么。
肖山不愿小韻誤會(huì),心急被茶燙了,甩手又不慎將茶湯濺了些到旁邊《秋山圖》,肖易一瞬起身,這要如何坐的了。
肖山自知犯了錯(cuò),他這粗皮肉糙的,燙紅又何妨,這畫可是三姑娘與二少爺?shù)摹?p> 知二少爺心意,亦知其心尖尖上的人。
豈止是一千兩銀,于二少爺來說,千金難求。
多事者亦為他,若那日不曾請(qǐng)蔡大娘子以三姑娘名義拿來,這會(huì)又怎生有這般情景的。
“二少爺,小的……”
“小韻,取筆,取清水?!?p> 畫多用絹,以膠礬固色,再有底色襯色,肖易此時(shí)哪有心思聽肖山說話。
按說茶水濺了,不會(huì)如此的。
執(zhí)毛筆甩茶漬,又沾清水細(xì)擦,約莫見了畫中畫。
畫中之畫,用印之不俗,肖易又將畫對(duì)光看。
之前山巒中,九峰狀如蓮花。
他看錯(cuò)了么,搖頭又眨眼睛。
蓮華接翠,畫中畫所繪的竟是他熟悉的,CD新津區(qū)觀音寺。
“二少爺,”小韻瞥見肖山不敢言,近前道,“三哥哥已知錯(cuò),求二少爺寬宥?!?p> 這畫是錢家三姑娘給的,雖三哥哥不是有意如此,看二少爺臉色可知其心。
肖易卻道,“肖山,你來?!?p> 肖山不敢遲疑,“二少爺?!?p> 肖易虛描了一段山巒線條,問道:“你看這似何字么?”
肖山細(xì)看,又不敢速回,再看,“約莫像,可又不似。”
“說你所見?”
“恕小的胡言,小的瞧像女人的衣衫。”
“小韻你來?!?p> 肖易這會(huì)直問,“看這,可像“惜”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