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時年輕轉(zhuǎn)手中的彎刀,蘇塵纖早已看破他的動作,迅速揮動劍尖,改變了劍的走勢,劍尖直指柳時年,卻非常意外地?fù)淞藗€空。伊川青流從另一面夾擊而來,也撲了個空,寂靜的山林里,除了一株株拔身而立的青松,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柳時年像變戲法似的,一瞬間沒了蹤影。
兩人面面相覷,繼而齊齊轉(zhuǎn)過身,彼此背對著背謹(jǐn)慎地掃視著四周。
“上面!”
蘇塵纖話音未落,一道碧色劍光自上方撲面而來,帶著柔光的劍氣自頂而下,剎那間四散開來,籠罩在他們周身,暖色的劍氣,裹著無限的殺傷力!
“劍氣!”伊川青流低叫一聲,已是十分訝異。
兩人同時出劍,一剛一柔的劍氣自下而上,與那道暖色劍氣正面交鋒,剎那間如石破天驚,齊面削斷了無數(shù)青松,晨曦中的陽光如決堤的洪流傾瀉而來,毫無阻擋,全都照耀在了晨光里的三個男人身上。
柳時年立在他們二人中央,他的手中已不見了那渾圓的黑色彎刀,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散發(fā)著柔光的碧色長劍,劍身如碧玉一般光潔無瑕,似碧色的金屬,又似碧色的玉石。柳時年單手握劍,懸握胸前,晨光打在劍上,又折回來,打在蘇塵纖的眼睛里。
蘇塵纖大笑:“白刀門一向仇視天下各大御劍門派,更是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殘害我們這些劍客,想不到堂堂白刀門的少門主,竟然使用劍為武器,我看白月城最該死的人就是你了!”
柳時年一言不發(fā),眼神犀利如孤鷹。
“當(dāng)然,你現(xiàn)在更加想要?dú)⒘宋覀??!?p> 柳時年并不否認(rèn):“當(dāng)你們看見我手中的劍時,就該知道,今日不是我死便是你們死!”
蘇塵纖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他嘴角的笑也更加恣意起來:“那么,白刀門少門主便是我蘇塵纖此生的第一個對手!”
斜地里投過來一抹冷色的光,蘇塵纖瞅了伊川青流一眼,眼角的笑意依舊:“伊川,你會是我此生的最后一個對手。”
柳時年毫無起伏的臉上不知為何突然有了些微難以察覺的欣喜之色,但轉(zhuǎn)瞬即逝。
“看來你挺有自信,只是不知你的能力是否也如你的信心……”
不等柳時年說完,伊川青流便說道:“希望你的人也如你的劍一般出色。”
柳時年微垂眼眸,眸光投在他手中的劍上。那的確是一把出色的劍,世上如這般出色的劍,屈指可數(shù)。他的嘴角微微的有些起伏,心情也似乎跟著清晨的陽光一般,越發(fā)晴朗。
“此劍乃百年前鑄劍名師褚殷所鑄,夜王宮十二名劍之一,名曰千鈺,因是褚殷大師花費(fèi)數(shù)十年遍尋世間各色材質(zhì)堅(jiān)硬的玉石錘煉而成,所以賦名千鈺?!?p> 因是玉石錘煉而成,千鈺劍發(fā)出的光與其堅(jiān)硬的劍身正好相反,十分的柔和。
蘇塵纖不小地吃了一驚。
“怎么,你們都不認(rèn)識?”看到他倆的神情,柳時年倒是有些吃驚了。
蘇塵纖道:“聽過,只是未曾見過?!庇洲D(zhuǎn)頭問伊川青流:“伊川,你見過嗎?”
伊川青流搖了搖頭。
蘇塵纖頗為激動:“那咱們今日可要好好見識一下這傳說中的十二名劍了!”
話音將落未落之際,三人同時出劍,一道柔暖的碧光與一剛一柔兩道銀光交織在一起,卷起一道道迅風(fēng),朝天上奔涌而去,無數(shù)的松葉頃刻間飛離地面,追隨迅風(fēng)而去。長劍相擊發(fā)出的鏗然之聲像晴空中的巨雷一般,震天動地,驚得山林深處的走獸四處狂奔。
數(shù)個回合之后,蘇塵纖與伊川青流二人皆后退數(shù)十丈,柳時年逼近數(shù)丈,雙方距離拉大,柳時年乘勢追擊,蘇伊二人且戰(zhàn)且退,居于下風(fēng)。
柳時年的劍技精于其刀法,可見他習(xí)劍時日已長。
打斗之際,蘇塵纖感到一股寒涼之意掠過臉頰,他下意識拿手一抹,掌心赫然一片鮮艷的紅色。
柳時年定定地看著他:“這次是你的脖子?!?p> 碧色的劍光又照著他的脖頸而來,蘇塵纖慌忙抬劍格擋,柳時年的千鈺劍便定在了離他脖子數(shù)寸之處,且越逼越近。伊川青流從柳時年左側(cè)面襲來,柳時年卻沒有抽開架著蘇塵纖的劍,蘇塵纖頗為訝異,卻見他置于腰間的左手忽地使出那渾圓的黑色彎刀,彎刀迅速朝伊川青流腰腹打去,伊川青流未曾料及他還留有這一手,想要閃避已來不及,腰腹被那彎刀狠狠地吃了一刀。但柳時年右手上的力道與注意力也因此下降,蘇塵纖趁勢反擊,解除了燃眉之急。
蘇塵纖退至伊川青流身旁,看著他,神色中滿含擔(dān)憂:“伊川,你怎么樣?”
伊川青流捂著被彎刀刮過的腰腹,很快又雙手握劍,說道:“我沒事,管好你自己!”
蘇塵纖雖是擔(dān)憂,但知他要強(qiáng),便笑道:“看來是我多慮了,你可是鐵打的,怎么會有事?!?p> 柳時年的劍再一次猛攻而來,同時左手使刀,刀劍同時出擊,竟被他掌控得如魚得水,絲毫沒有違和之感。
這令蘇塵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傳說中的人物——易夕楓——那個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并稱劍尊與刀尊,無論是劍技還是刀法在當(dāng)時皆無人可比的人。傳聞中的易夕楓一手使劍,一手使刀,劍為銀龍,刀為血鳳,刀劍并出,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其人雖已逝世三十余年,其名卻一直活在七公子榜,且長年居于榜首,世人皆無法理解,但夜王宮從未對此做過任何解釋。
一道強(qiáng)光忽如閃電般頃刻間撲向柳時年,黑色的彎刀倏然回轉(zhuǎn),落在柳時年的手中,他倏地收回右手中的劍,劍氣朝他撲面襲去,他的身上立時被鋪了一層厚厚的松針,松針扎在他臉上,扎出了幾道血。他的胸腔劇烈地翻涌著,整個人被迫后退三步。
他收回彎刀,雙手握緊千鈺劍。
他終究無法同時使用兩種武器對付兩個敵人,兩個越來越強(qiáng)大的敵人。
剛才是那個叫伊川青流的少年向自己發(fā)出了一個大招,他把全身的力和氣都集中在劍身之上,這力和氣比之之前都要迅猛、狠辣三分,這個少年的身上傷痕累累,傷痛讓他變得更強(qiáng)大了,他的氣息中也增添了幾分厲色,眼眸中似乎也多了一層微紅的顏色。
他似乎小瞧了眼前的兩位少年。
“希望你的人也如你的劍一般出色?!币链ㄇ嗔鞯难劬Χǘǖ乜粗种貜?fù)了一句他剛才說過的話。
柳時年眸色一緊:“不愧是落霞四公子!”
三道劍光再次在空中翻飛,比之之前又激烈了三分,被砍斷的青松再次被攔腰砍斷,三人從地面飛身立于青松的截?cái)嗝嫔稀H崤谋坦庀癫话銢坝慷鴣?,山林變成了大海,溢滿碧色,拉扯著空中的氣流,涼涼的晨光逐漸變暖、變熱,太陽從山的那頭緩緩爬了過來,豆大的汗珠在三張剛勁的臉孔上恣意地流淌著。
整個山林都溢滿碧色的劍光,連陽光也被吞噬了。
蘇伊二人感到胸腔一陣沉悶的壓抑感,千鈺劍終究是千鈺劍,它的光芒已經(jīng)蓋住這片世界的所有,柳時年也如這劍一般,壓制了他們二人。蘇塵纖吐了好幾口血,伊川青流早已傷痕累累,仍然倔強(qiáng)地挺身立著,驕傲地對視著站在他們對面的柳時年。
蘇塵纖臉上的神情變得愈加嚴(yán)肅,他自認(rèn)為與伊川青流合作得天衣無縫,但仍然無法打敗柳時年,那便只有一個問題——實(shí)力。他們在實(shí)力上與柳時年有著巨大的差距,合著他們二人的力量都敵不過他。
但是眼下唯有拼盡全力與他死斗到底,唯有打敗了他,他們才有可能最終逃離白月城這座劍客的地獄之城。
可是幾個回合之后,蘇塵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柳時年的劍氣完全壓制了他們之后,蘇塵纖無論怎樣出劍都破綻百出,他甚至無法正確判斷柳時年的身影所在,因?yàn)樗讶徽紦?jù)上風(fēng),氣勢上蓋過了他們,愈戰(zhàn)愈勇,速度也越來越快,身形越來越靈活,直至千鈺劍刺穿了蘇塵纖的腰腹,蘇塵纖終于意識到這是一場不可能戰(zhàn)勝的戰(zhàn)斗。
逃命才是他們此刻的上上策。
當(dāng)千鈺劍再次疾馳而來時,伊川青流忽地?fù)踉谔K塵纖面前,他擋住了柳時年的千鈺劍,但很快便招架不住,被柳時年逼得后退數(shù)丈,身子“嘭”一聲撞在一株青松之,柳時年仍未放松半分,千鈺劍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蘇塵纖忍著劇痛砍向柳時年的背后,柳時年一躍而起,放開了伊川青流。
伊川青流盯著他染滿鮮血的腰腹:“你可還活著?”
蘇塵纖嘴角帶血,但仍掛著一絲笑:“暫時還死不了?!?p> “伊川,我們快逃吧?!碧K塵纖一把拉起伊川青流向山林深處走去。他知道伊川青流定然不會想要逃離,所以索性拉著他跑了起來。
柳時年輕笑一聲,道:“你們還真以為能逃出去?別忘了,這里可是白月城白刀門!”
出乎意料的是,伊川青流竟沒有抗拒蘇塵纖,他還揮劍砍倒了幾株青松,以擋住柳時年的路,不過那也并無多大用處。
真正拖住柳時年的,是白刀門匆忙趕來的幾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