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盼君來4
寒冰洞內(nèi)冰厚數(shù)尺,一眼望去除了令人發(fā)寒的冰,旁的什么也看不見。洞外設(shè)置了結(jié)界,更是封存了洞中的寒氣,半點也外泄不得,使得寒冰洞中的溫度更加寒冷。
賀連州在一張冰床上安安靜靜地打坐,他的嘴唇已經(jīng)凍得微微發(fā)紫,可他好像渾然不覺。
一開始被關(guān)禁閉的時候,他還試著用靈力維持體溫,抵擋寒氣,但是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如此下去并不是辦法。除了快速耗損他的靈力之外,倒是沒有別的什么缺陷,但是光憑這一點,他便也不能如此了。
萬一靈力供不應(yīng)求,他沒準(zhǔn)兒會凍死在這里。
所以,他便開始了自己的修行,不去關(guān)心外界之事,不去掛念自己的得失,就只是單純地、忘我地修煉,靈力在他的體內(nèi)運作了一個又一個周天,既能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不去在意那徹骨的寒冷,又能保證他的體內(nèi)一直有靈力運作,不至于被凍傷。
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才沒幾日,他竟隱隱發(fā)覺自己有要突破的趨勢。
當(dāng)瓶子里的水滿了之后,那么這個瓶子便也就沒用了,它將是一個階梯,助它的主人更上一層樓。終于,在這個晝夜難辨的寒冰洞里,他竟突破了自己的金丹期修為,到達了只有少數(shù)修仙者費盡數(shù)百年才能抵達的元嬰期。
一道金光直沖云霄,劃破了尚未完全明亮的清晨的天空,李觀天披著外衣朝著北方看去,看到那一道耀眼的金光,而后便是天雷乍現(xiàn),他負(fù)手而立,果然天才無論在什么條件下,哪怕是極為苛刻極端的環(huán)境里,都是能倔強地成長的。
扛過一道道毫不留情的天雷,賀連州這才睜開眸子,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破爛得不成樣子,但他的雙眼炯炯有神,整個人都好像沐浴在仙氣繚繞的微光里。若是之前他只是生了一副宛若天人的樣貌,如今卻是氣質(zhì)上也像一個來自天宮的謫仙了。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五官感知相較金丹期時好了不是一星半點,而且現(xiàn)在體內(nèi)靈力充沛,完全已經(jīng)不受外界的惡劣環(huán)境影響了。他在腰間拿出了一個圓環(huán),這是他之前在蕭月生哪里哄騙來的,他本想著去魔界為賀家報仇,因為一切前因后果,他當(dāng)時在裂空山谷都看了明白,他有能力報仇雪恨。
而這個乃是羲辭長老的悲陽劍的一律劍魂,若是萬一他有算計不到的地方,這個最起碼能替他抗下致命的攻擊。
她素來好說話,他說什么她便做什么……也不知,她怎樣了。
他如今已經(jīng)是元嬰期,按照這個修行速度,飛升成仙指日可待,可那個傻子,怕是現(xiàn)在還在辟谷期吧?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他的話,好好修煉。
正想著,他突然察覺到外面的那道結(jié)界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便是腳步聲,憑著敏銳的感官,他知道,來者是李觀天。
“掌門。”賀連州抱拳行禮。
“很好?!崩钣^天很顯然已經(jīng)知道他突破修為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李觀天接下來的話竟然是:“隨本座回靈云吧?!?p> “掌門,”賀連州沒有動,“說責(zé)罰五年,那便定要是五年的,怎能因為一些變故,連五天都算不上呢?”
“并非如此?!崩钣^天站的筆直,并沒有因為面前這個過于出色的年輕人而弱了氣場,“本座已經(jīng)知曉真相,返辰珠失竊一事與你無關(guān),自然不能冤枉你。”
賀連州不禁蹙眉,若是掌門知道了真相,那么……
他一驚,連忙問道:“蕭月生呢?”
李觀天沒想到他會問及蕭月生,卻也如實道:“月兒都已經(jīng)與本座說明緣由,且,她說需得比你關(guān)的禁閉時間要長一些,你也莫要因此怨恨她。眼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東荒島了吧?!?p> “東荒島?”賀連州的聲調(diào)微微抬高,那里是東海上的一片荒島,除了漫山遍野寸草不生的黃土便再也沒有旁的東西了。只在西邊臨海的地方有一小片林子,里面有些動物,但是……也有大片大片常年忍饑挨餓的狼群??!
“掌門!”賀連州跪了下來,“東荒島處處危險,蕭月生她……”
“不必求情,”李觀天打斷他的話,“月兒去東荒島固然危機重重,但危機之下,又暗藏生機與歷練,月兒已經(jīng)是辟谷期,區(qū)區(qū)幾匹沒有靈力的野狼罷了,奈何不了她。”
“可是掌門……”
“無需再多言。”李觀天說完,便率先離開了寒冰洞,只留下賀連州,握著劍魂的手微微收緊了些。
魔界。
羲辭站在最前端,屬于魔尊的崇高位置上,一身清白之色顯得他與整個魔宮都格格不入,他是這片暗色中唯一一抹亮色,是底下十位分封王只能仰望的存在。
羲辭一轉(zhuǎn)身,衣袍翩然而起,又翩然落下,他面上沒有他色,一雙眸子盡是涼薄,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不能被他所在意。
這樣的人,分明就是潔凈出塵的仙,又怎么會是無惡不作的魔呢?
但是,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來的一瞬間,那個本該膜拜他的人,卻不禁睜大了眸子。
倪焉知怎么也沒有想到,那個靈云派最為清高,整個修仙界的翹楚羲辭長老,竟然是魔界的魔尊!
若不是她沒有遵從魔界的規(guī)矩,反而自己偷偷跑到了凡間,想必她也不會知曉,這何止是天大的秘密?簡直是所有那些詡清高的修仙者的笑話!
他們奉為仙尊的人,他們一生奮斗都想成為的人,他們?nèi)杖找挂苟季磁逯娜?,竟然和他們?nèi)握l都恨不得得而誅之的人,他們口口聲聲唾罵的人,他們心中視為仇敵的人,竟然是同一個人!
真是好笑?。?p> “青州王來面見本尊,竟還面覆面具,不知是何用意?”羲辭的聲音帶著威壓,倪焉知知道他沒有故意為之,但他僅僅是這樣,稍微釋放一點兒威壓,她便得很是不適了,他究竟……修為到了哪種境界?
低著頭,畢恭畢敬,倪焉知在諸王中站出:“回稟魔尊,并非屬下刻意為之,實在是屬下面容丑陋,貌丑無言,不宜見人,屬下只是不想污了魔尊的眼睛?!?p> 等了好久,羲辭也沒說話,好像忘了自己剛剛是在與她說話一樣。
“是嗎?”他只淡淡說了兩個字,倪焉知便感覺到不妙,果然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就被握在了羲辭的手中,他依舊是一副清冷的面容,只是素日里瞧著他那副不食煙火的模樣宛若墜落凡間的仙,眼下卻好像一個毫無情感毫無良知的惡魔,倪焉知相信,只要她說錯一個字,做錯一個哪怕細(xì)小如塵的動作,他就會立馬掐斷她的脖子。
“屬下怎敢欺瞞魔尊?”她故作鎮(zhèn)定道。
羲辭只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此人,不是因為長相,左右他也看不見她的臉,但一個人的氣質(zhì)倒是短時間很難改變,只是羲辭想不起這究竟是誰了,畢竟這個世間能入他眼的,就只有自己和月兒——他只是覺得對此人很不喜便對了。
倪焉知只盼著他趕緊松手,這種把命交在別人手中的感覺實在難受,何況她還有許多事要做。
終于,羲辭松開了手,倪焉知受到慣性地影響直接狼狽地癱倒在地,使勁兒地咳嗽了幾聲。不過,今日她受到這樣的侮辱,有朝一日,她定會還回去,靈云山高潔傲岸的羲辭長老啊,誰能想到這是一朵開在又臭又骯臟的泥潭里的蓮花呢?
定是有趣極了。
她心中有了算計,卻不敢表露半分,羲辭的修為太過于高深莫測,她不得不防。
“殺你,臟本尊的手?!濒宿o淡淡道,看都不看她一眼,“不過是南荒來的叛賊,既然背叛過一次,有了那般令人厭煩的習(xí)性,那便定會有第二次,本尊可不信你的忠心,何況,本尊殺了你的父親,你豈能不恨?”
倪焉知的手攥緊了,指甲幾乎扣進血肉,可她面上仍然謙卑,說著違心的話:“父親他算計您在先,于情于理您都應(yīng)該責(zé)罰他。但屬下等背離南荒,實則是因為南荒的統(tǒng)治者不夠仁善,良禽擇木而棲,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誰人都懂,也怨不得我們背離。但是魔尊修為高深,待屬下極好,屬下實在想不出理由要背叛您,還請魔尊明鑒!”
羲辭坐了下來,倪焉知跪在那里,表面沒什么,可她的冷汗已經(jīng)濕透里衣,只聽見羲辭淡薄的聲音道:“本尊可不是什么賢明的尊主——你這樣能說會道,想必那張嘴很是能誆騙旁人,不若……本尊這就幫你封上如何?”
他怎能毫不在意地說出這般的話來?那種被人視作草芥的感覺讓倪焉知心中怒意滔天,可她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尊嚴(yán)可以不要,名望也可以舍棄,只要留著這條命,她定能扳倒羲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況一張嘴罷了,魔尊若要,便拿去吧?!彼f道,頗有一死表忠心的意思。
羲辭眸色微冷,朝著她就打出了一道靈力,倪焉知皺眉,卻沒想著躲,不過是一張嘴罷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沒有來到,那道靈力看似兇猛,實則剛要碰到她,便就散去了。
倪焉知松了緊繃的精神,心道果然是羲辭,竟這樣試探她。
“本尊暫且相信你的忠心,”羲辭道,“你們?nèi)绱酥币咀鸹貋?,最好能真的有什么非我不可的要緊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