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過客如風(fēng)
過客猶風(fēng)去匆匆，八月如蒸夏更濃。
卜玉鏡坐在廊下躺在搖椅上納涼，穿堂風(fēng)陣陣襲來，依舊是燥熱不堪。
那日三人酒樓一別，想來似乎還是昨日之事，這座宅子，處處還余留著笛風(fēng)的殘影淡跡。
“看來，我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院子里灑落著卜玉鏡無力的嘆息，仿佛讓那庭院的花也蒙上了陰影喪失了生機。
那日分別，謝朝槿回了都城，而笛風(fēng)便不知所蹤，卜玉鏡回來后望著這空空的庭院，呆坐了許久。
果然，無論多少次，她依然討厭離別，即使那人與自己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怎么，你才發(fā)現(xiàn)嗎？”門外傳來朱二奇的聲音。
卜玉鏡抬著沉重的眼皮瞥了一眼來人，懶懶道：“怎么？掌柜又讓你來看我是不是跑路了？”
自從參加了那場鴻門宴，笛風(fēng)走了之后，卜玉鏡覺得整個人都沒有力氣，毫無精神，連要去茶樓占卜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凈了。
就在她準(zhǔn)備在家躺到天荒地老的時候，朱二奇破門而入，看到如死尸般的卜玉鏡，深深地松了口氣，從那以后，朱二奇便時不時地趁著上街購置茶葉的時候來竄門。
朱二奇走了過來，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兀自端了桌子上的茶一飲而盡，隨后又倒了一杯放回原處。
“也不要將掌柜說得這般無情，掌柜也惦念著你呢?！?p> “哼，是嗎？掌柜的難道不是惦念著銀子嗎？還有，那杯茶是我的?！辈酚耒R瞇著眼，用扇子擋著耀眼的光線。
朱二奇蹲下身，仰頭看著天上的似火驕陽，隨即坐在地上，用衣襟扇著風(fēng)，漫不經(jīng)心地道：“是啊，現(xiàn)在天氣本就熱，去茶樓的人也少了，再加上你偶爾才去茶樓占卜，客人就更少了?！?p> “掌柜的銀子掙得少了，你日子也不如之前好過吧，掌柜是讓你來當(dāng)說客的嗎？”
“更不好過的日子從前也過來了，現(xiàn)在的日子反而算是好日子了，你看我這樣是當(dāng)?shù)昧苏f客的人嗎？”
曾經(jīng)的苦日子過多了，現(xiàn)在這樣平淡的生活他倒是十分知足了，至少與母親兩人，不用挨餓受凍。
“倒也是，況且就算掌柜親自來也無用，我已經(jīng)有些厭倦了卜命理占天機了，這些日子攢下的銀子也夠我一段時間生活無憂了?！?p> 占卜以來，她積攢的錢財，以及笛風(fēng)和那位出手闊綽的男子給的金子，就已經(jīng)夠她這樣平凡的生活好幾年了。
什么知命數(shù)，什么測天機，知道又能如何？只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朱二奇看著失去了生機的卜玉鏡，淡淡問道：“是那位叫笛風(fēng)的男人讓你掛礙了嗎？”
自卜玉鏡占卜以來，他對她由一開始的同病相憐漸轉(zhuǎn)為情愫暗動，如今卻化為了一抹清晰的自卑自憐。
他看著她從泛泛無名的弱女子逐漸成長為風(fēng)姿過人的占卜神人，而自己卻始終停留在原地，離她越來越遙遠(yuǎn)。
遙遠(yuǎn)地明明她就在自己眼前，他卻看不清她的臉，如同這天上的日光般令人無法靠近。
自從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叫笛風(fēng)的男子與她同行，兩人談笑甚歡，最初他有些憤怒，有些嫉妒，而后轉(zhuǎn)為不甘還有懊惱。
從那以后他便知，他與她之間隔著那條鴻溝越來越寬也越來越深。
卜玉鏡忽然像是回了魂般，驚坐而起睜眼質(zhì)問道：“在你看來，是這樣的嗎？”
朱二奇一時有些驚詫，隨后又點點頭，“嗯？嗯，是的?！?p> “啊，是這樣啊?！辈酚耒R長嘆一聲，緩緩?fù)鲁鲆豢跉?，重新躺了回去?p> 自己竟然沒有意識到，在旁人看來，的確像是失戀了般，無精打采。
說到底，雖然她對笛風(fēng)有好感，但那完全是他擁有一張令人神魂顛倒的面孔，而不是所謂的情愫，這點，她還是分得清的。
“在你們看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我才變得這副樣子嗎？”
“難道不是嗎？自從那個男子消失后，你便不怎么來茶樓，每次見你也是怏怏的，沒有半點精神，那個男人就那么值得你傾心嗎？”朱二奇此時語氣中帶了怨懟，還有幾分不甘。
卜玉鏡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頓覺天闊云舒。
“你笑什么？”
“我笑你呀你，也笑我自己，我想我只是因為天熱夏乏不想出門懶得動而已。”朱二奇的一番話，令卜玉鏡瞬間舒緩了胸中的情緒。
當(dāng)初笛風(fēng)走之后的幾天，她確實有些不習(xí)慣，便宅在家中不出門。
只是，日復(fù)一日的，天氣熱了起來，過了幾天不用記掛占卜的日子，漸漸的，便更不想出門了。
當(dāng)她嘗試著踏進(jìn)烈日下，身體的本能便告訴她，還是該在家里呆著。
“啊？是這樣嗎？玉鏡，你不必強顏歡笑，我懂你的心情?！敝於嬉姴酚耒R反應(yīng)如此反常，更為擔(dān)心，甚至開始安慰她。
看到一臉沉重的朱二奇，卜玉鏡用扇柄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笑道：“你懂個錘子！什么你又懂了，你不懂。”
她知道朱二奇誤解了她的意思，但憑她一面之詞的解釋，朱二奇好像也并不信。
“玉鏡，你真的沒事嗎？”朱二奇站起身來關(guān)切地問。
“哎呀，你就好好的去買你的茶葉吧，不用擔(dān)心我，對了，我得去看看我早上熬得雞湯了。”說罷，卜玉鏡連忙奔向廚房，想到她早晨燉的雞湯還在熬著呢。
朱二奇訕訕地跟著后面，看到卜玉鏡眉飛色舞地品嘗著雞湯，在旁邊咕噥道：“你想通了就好，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不值得為那個輕浮的男人傷心。”
卜玉鏡完全沒在聽朱二奇的話，一心品嘗著燉煮了一早上的雞湯，喝了一口，感覺心中美滋滋的。
“你要來一口嗎？好喝極了！要不吃了午飯再回去？”看到朱二奇呆立在旁，卜玉鏡將盛在碗中的雞湯遞到他面前笑問。
雞湯的香味撲鼻而來，朱二奇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笑顏如花的卜玉鏡，退了一步，“不用了，我要回去了?！?p> 說罷，拔腿便跑了。
“這個二師兄，真是的，請他喝雞湯都不喝，這樣也好，我獨自享用?！笨粗於骐x去的背影卜玉鏡端著雞湯皺了皺眉。
隨后又往碗中添了一勺，端了出去，放在廊下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