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期的笑容凝滯,像被寒冷冰凍,脫落,露出難以言喻的沉重。
場邊的吶喊聲戛然而止,一片驚呼。羅筑盯著獸性狂暴的陸止,猶豫了下,沒有上臺制止。
“羅執(zhí)事!陸止顯然用了什么東西讓自己再戰(zhàn),這犯規(guī)了吧???”成安跑到羅筑面前,神色慌張。
羅筑搖搖頭:“使用獸源火強大自己,屬于秘法,他早吸收了火種潛藏在身體里,乃自己底牌,不算外物?!?p> 而后他又嘆息一聲:“陸止就算贏了,獸源火的狂暴之力將產(chǎn)生不可逆的傷害,他的心魂也將變得不穩(wěn)定了……”
“可惡!”陸止奮力踹向臺側(cè),內(nèi)心的希望化為對吳期的擔憂——使用了秘法的陸止,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吳期要怎么再對抗?
他只想?yún)瞧趧e執(zhí)拗,趕緊認輸保全自己!
但狂暴了的陸止沒有給任何人好好思考的空間,他手腳并用,如草原撲鹿的野狼,一把將吳期撲倒在地,一口咬向吳期的脖頸,吳期奮力掙扎,偏移開身子,還是被他咬住肩膀。
“??!”
吳期一聲慘叫,錐心的疼痛讓他面容猙獰。陸止一甩頭,愣生生將吳期甩飛出去,吳期身體在臺上滾出好遠,停在羅筑和成安他們在的一側(cè)。
羅筑靠近吳期,隔著魂力罩沉聲說道:“吳期,你要認輸嗎?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不……我……我不能輸……”吳期咬著滿是血絲的牙齒,聲音沙啞,他眼睛中泛起淚水,突然提起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大吼著:
“無辜的洛天為什么要被殺啊!我怎么能向惡人低頭??!呀啊啊啊——”
他奮不顧身地抬起無力的拳頭,朝撲來的陸止沖去!
“砰!”
陸止對著他的腹部猛烈一撞,吳期拳還沒出去,噴出一口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落、砸下、痙攣。
吳期趴在地上,手腳顫抖,再無力起身……他思緒紊亂,視線模糊,昏沉沉的眩暈感讓他在一剎那忘記了身體的疼痛。
“到此為止了嗎……我……我終究無法捍衛(wèi)心中的正義啊……太弱了,太弱了……”
“嗚嗚嗚……”他情不自禁地哭泣著。
“洛天,沈寒,你們皆是因為我而死??!我卻無能為力嗎,連最卑微的救贖都做不到嗎……”
“嗚嗚嗚……”
吳期臉上溫熱,無助的傷心,無奈的倔強,無力的悲哀……全部化為眼淚,不斷地流淌。
他抬眼往前方看,陸止四腳狂奔,目光狂野,無情地朝他撲來。他想起那晚洛天無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那眼角的眼淚直達他的心窩……
“不,還沒完!”他想起紅衣女子。
吳期閉上眼,感受著右手腕上隱隱的縹緲。
一縷縷溫熱隨著的意念集中而炙熱,像是岸邊的燈塔亮起光,而在他身體里,心臟深處,也慢慢有溫熱回應(yīng),如江上漂泊的漁船,閃爍著漁火。
溫熱開始蔓延,互相吸引著相向而行,在吳期身體里兩道線快速匯集,一瞬間連成的溫熱爆發(fā)出無邊的熱烈,以驚人的速度遍布全身!
吳期像是有個人在背后拉住他一樣,沒有動作地就站穩(wěn)了身體,全身的炙熱無處安放、躁動不堪,終于在橫沖亂撞中尋找到一條出路——吳期的右手。
微微金光閃爍,似憑空出現(xiàn)的魂力涌向吳期的右手,強大的力量感充實著他的手掌,吳期下意識捏緊拳頭,炙熱更加興奮地擁擠著沖向他的拳頭,光芒散發(fā)。
一團如星璀璨的光亮正冉冉發(fā)熱!力量還在匯集,星光如被巖漿澆灌,淡金色的火焰蓬勃生長、放大!
一輪清晨剛升的太陽露出頭!金光似陽!
刺眼的光芒映亮整個決斗臺!吳期的身影已經(jīng)看不清,連上空的懸魂石都只有閃爍刺眼的光芒,無人眨眼,屏息以待……
“小太陽”一閃而動,快速的像是天空劃過的流星,一瞬間,原地吳期的身影不見,一道黑色的焦痕殘暴地摧毀石臺!流星在地上滑落,撞向了狂撲而來的陸止——
“轟隆隆——??!”
響聲震耳欲聾!石臺崩壞的碎片如雨點撞擊在魂力罩上,光芒傾瀉爆發(fā),刺眼的光芒無法直視,讓所有人半遮住眼睛?;炅φ植▌又?,似狂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的窗紙,差一點就要被這一拳爆發(fā)的氣勢卷碎!
稍時,光芒減弱、消失,決斗臺已是面目全非——以吳期起始點開始,焦痕一直延續(xù)到碰撞的位置,那里,已是一片焦土!
要不是魂力柱阻斷了破壞力的肆虐,焦坑還將擴大。
懸魂石場景拉近,黑色的圓坑中,陸止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胸口微弱起伏,在他腳朝向的位置,吳期長發(fā)凌亂,衣衫破碎不足以遮體,白皙的肌膚上污漬斑斑、血痕道道。
他吃力地舉起左拳,羅筑看到他已經(jīng)變形的右臂,沒有遲疑,趕緊躍上臺大喊一聲:
“吳期勝!”
在全場爆發(fā)的聲浪中,吳期直直倒下……這一戰(zhàn),必將成為圍觀之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衛(wèi)武、成安、蒙雨,以及看臺上的鐘靈帶著鐘秀第一時間沖向決斗臺,當人們都在興奮地吶喊時,他們止不住眼淚,只是擔心著那個少年的傷勢……
高樓之上,楚殆喉結(jié)動了一下,聲音顫抖:“他做了什么?”
飛水擦拭去眼淚,聲音有種悲壯的余韻:“龍炎虎心魂的核心力量被他激發(fā)了?!?p> “走吧,那臭小子右手都變形了,身體上也滿是重傷,又要耗時間解救了?!憋w水無奈又欣慰地笑了一下。
“唉,我那些珍貴的靈藥?。∧切∽右荒軉拘妖埼曳前阉ぐ蜗聛?!”楚殆語氣責備又心痛,面上卻是微笑。
——這便是吳期放肆的依靠吧。
……
一面鏡湖中,金色的小魚獨自游弋著,吳期埋在湖水中,望著水中的氣泡,氣息悠長。踏著湖底的碎石,吳期往黑暗的前方走著。
石塊越來越大,斷木尖銳的毛刺像針尖一樣,他踏著墻壁的殘垣往廢墟深處翻,一片青色的衣服碎片飄過,吳期順著方向走去,它落在一段斷裂的石板上,吳期扒開石板,一只慘白的手露出來,指縫滲出粘稠的血液。
慌亂扒開碎石,楚蕓的凄慘面容顯現(xiàn),吳期心臟一陣劇痛,喉嚨盡力去喊她,可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他悲傷地伸出手捧住楚蕓的臉……
畫面一閃,周圍變成一片草地,有鮮花隨風輕擺,被他捧在手中的臉龐變成秦雨溫柔的面容,秦雨朝他嗔怒,拉開他的手,跑到溪水邊,淌著溪水用纖細的手臂探入水中,大力朝他撩水,水滴濺在他臉上,有些冰涼……
吳期朝她跑過去,突然被一塊石頭絆倒在地,等他再抬起頭時,綠草紛紛枯萎化成灰燼,溪水蒸騰著熱氣,變成黑色的火焰將秦雨的身影融化……
“不!”
吳期想大喊,但一絲聲音都吼不出來。他的腳下,地面焦裂,黑色的焦土裂縫中長出黑焰,像小草一樣飄擺。
前面小溪已經(jīng)變成一片黑焰火海。
“吼!”
一只神異赤紅紋路的大虎,渾身燃著熊熊的血紅大火,然而他的四肢正被四條粗壯的鎖鏈綁著。黑色火焰在它身下炙烤著,不斷上升,將它包圍!
紅紋大虎哀嘯著,吳期盯著它,居然看透了它的身體!在它的腹部,肋骨間,強烈有力的心臟“咚咚咚”地跳動著,在吳期耳中似有沉重的大鼓一下下?lián)繇憽?p> 仔細看去,心臟中流動著金色的血液,而紅紋虎的身體中,鮮紅的血液正被黑焰炙烤著一點點蒸發(fā)!
紅紋大虎痛苦悲嚎,目光含淚,似有所查,觸到吳期的目光。吳期一怔,盯著它的眼睛,看懂了它眼中的無助。
吳期緩緩走過去,黑色的火焰爬上他的身體,無邊的痛苦頓時順著經(jīng)脈爬遍他的全身,吳期忍受著深入靈魂的痛楚,朝大虎伸出手,觸碰到它的身體……
“轟——”
它體內(nèi)的那顆金色心臟突然爆發(fā)出奪目的金光,金光似陽!而它產(chǎn)生的強大吸力,順著吳期的手,將他的整個靈魂都吸了進去!
……
吳期滿頭是汗地驚醒,桌子上插著的桂枝以靈液滋養(yǎng),淡淡桂香彌漫,令他確切感受到自己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