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早九點鐘,伴著香港回歸時的舉國同慶歡呼聲。
許期,在那一刻呱呱墜地。
由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將她的未來和那個叫謝殊墨的男人的命運緊緊交織在一起。
許期不曾想,再見到謝殊墨會是在21歲這年。
…………
冬日的B市寒冷至極。
大雪滿城的夜,天地間皓然一色,清輝映幕,素液凝庭。
路旁行道樹的枝條上覆著層層霜雪,足見這場雪下了許久。
漫天的雪,白如碎玉,輕似柳絮,在這寒天夜幕中肆意飛舞,猶如天女之手織成的一道道華美雪簾。
而后,雪花再依次穿過寒冬里稀疏的樹枝簌簌飄灑,在城市路燈璀璨的光影映照之下,散發(fā)出寒冷卻又耀眼的閃閃銀光。
如此詩情畫意,極盡美麗。
而這絕美的一幕幕,此刻正被不遠處靜靜佇立著的一個女子盡收眼底。
女子一身略顯單薄的淺色衣著,身姿清絕,遠看,幾乎與雪色融為一體。
她一頭濃密烏黑的微卷長發(fā),整齊地披散在肩頭,此時上面正悄然綴著一片片銀白如玉的六瓣雪花。
女子微仰著頭,露出的是一張雪白精致,美得出塵脫俗的小臉。
肌膚勝雪,仙姿玉骨。
如湖水般瀲滟清澈的水眸,含著幾分癡然,幾分迷離地直直望向這一幕燈下雪景,似是因欣賞而醉在其中,無法自拔。
紛紛揚揚的雪花自她的面前輕飄而過,給原本就過分漂亮的臉上又添了幾許朦朧之感。
萬籟有聲的雪夜,亮如白晝的夜燈,亭亭玉立的佳人,相映成輝。
勾勒得猶如一幅靜止的畫,令撐傘路過的匆匆行人都不禁駐足凝望。
恍惚中教人有種錯亂時空,如入仙境之感,似乎想要與這個女子一起融入這幅美妙的畫卷里。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當如是。
而此時,沉浸在自己一方世界里的女子卻絲毫未覺——
在她身后的不遠處,有一道深邃難明的眸光也正凝向這邊。
雪夜的十點多鐘,行人寥寥可數,但,凡是有人經過此處,側頭便能看到女子后方光線較幽暗處,影影綽綽中,站著一個高大俊挺的男人。
即便隔著雪幕,也不難察覺出他周身散溢的神秘又高貴的氣質。
男人身形頎長,微微倚著車身,一身墨色大衣,更添了幾分矜貴冷然,淡漠疏離的氣息。
他修長如玉的指節(jié)里此時夾著一支燃了一半的煙,性感削薄的唇輕吐著一道道白色煙圈,一張如刀雕斧刻般俊美絕倫的面容,掩在繚繞的薄薄煙霧后,在雪色中忽暗忽明,若隱若現。
整個人,禁欲,且誘惑。
深深吸引著人的目光,卻又讓人不敢細細打量。
只恐,那一眼,便會是未知的深淵。
男人亦沒有撐傘,碎雪悠悠地落在他的身上,片片消融,再片片覆蓋,循環(huán)往復中,竟矛盾地讓他周身隱隱泛了一絲包容的溫柔。
仿佛,萬物在他周身停駐的片刻,便是在世間留下的,最美的印記。
漸漸的,雪慢了下來。
再細看去,男人的神情原是如此的深沉專注,瞳眸深邃,窺不見底。
不知是怎樣的情緒摻雜在其中,又藏著哪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正是那個站在雪地里一動未動的,仙姿玉色的女子。
兩人之間,此時此刻,隔著細細的雪幕,遙遙站立,似乎,只待女子回眸——
便是,故事的重啟。
…………
許期確實已經看癡了——
傍晚五點多時候,彤云密布,整個天幕一片陰沉。
許期接到俞滋涵出車禍住院的消息時,正在畫室,驚得只拿上手機便立刻趕去了醫(yī)院。
俞滋涵是許期大學時期的室友,亦是許期在B市為數不多的朋友。
畫室離醫(yī)院比較遠,加上晚高峰堵車,耽誤了不少時間。
安北醫(yī)院,頂層。
病房門口,許期腳步微頓。
入眼便是靠在床上怔怔出神,愁顏不展的俞滋涵。
以往甜美可人,每日都神采奕奕的小臉上,此刻卻堆著滿臉的陰郁,整個人如被霜欺的茄子一般,楚楚可憐。
而原本纖細的小腿被繃帶緊緊包裹,腦門上也貼著一片白色的醫(yī)用紗布。
許期眉尖一蹙,緩步走近,眸光不覺含了憐意,“滋涵……”
悅耳的聲音驀然傳來,比平日多了幾分溫軟,俞滋涵猛地抬頭,見是許期,便立馬朝她張開了雙臂。
撇起雙唇,像受了極大委屈,泫然欲泣的孩子一般,求抱求安慰。
“期期......嗚嗚......好疼嗚嗚……”
下午以來繃著的情緒終于忍不住地釋放開來。
許期略顯無措的撫慰了好一陣兒,才擰眉聽她說起這場意外——
下午時分,俞滋涵學校沒課,去商場給男朋友喬森買生日禮物。
出了商場,站路邊正要打車,這時,卻見一個小男孩邁著小短腿從她身邊跑過,似乎要去撿剛剛滾過去的一個東西。
恰也在這時,她余光中瞥到了左側快速開過來的車,心口一顫,來不及作考慮,拋下手里的禮袋便向前一步拉住了小男孩,轉身往后撤。
而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即便是那個司機緊急剎車,也禁不住慣性地撞到了她。
萬幸,小男孩被她推到了安全距離。
于是司機連忙把受傷的她送到了最近的醫(yī)院。
再之后,就是如今這種情況:小腿腓骨骨折,幾處擦傷,還伴著輕微的腦震蕩。
醫(yī)院的主任醫(yī)生親自過來囑咐,讓她安心住院,并說住院的一應事宜都已被安排妥當,有任何狀況隨時按鈴叫醫(yī)護……
許期聞言到此,眸光微惑。
她未進來時便看出,俞滋涵所在的是在醫(yī)院頂層的VIP病房,環(huán)境、醫(yī)療服務等各項配備皆為醫(yī)院頂級,然而……以這所醫(yī)院享譽全國的知名度,特需病房絕對不是單有錢便能輕易住進的。
隨即她問了出來。
“我也不知道?!庇嶙毯碱^微皺,無奈地攤了攤手,顯然是一頭霧水,“手術室剛出來,我就被安排到這兒了。”
抿抿唇,略一沉吟,她又猜測道:“大概是那個小男孩家人吧......”
如若不然,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給她安排的事無巨細。
許期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她出車禍的地點原本就是B市的一個富人區(qū)附近,遇到有身份的人,倒也不足為奇。
……
在病房一起吃過晚飯。
俞滋涵下午一番折騰下來,自是乏累,正躺下小憩。
許期看著她微蹙的眉,睡不安穩(wěn)的樣子,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饒是再如何樂觀開朗,隨遇而安的性子,若經歷這般撞傷之痛,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狀況,多少還是會煩悶不已罷。
室內靜謐無聲,一片柔光淺暈。
許期靠坐到沙發(fā)一側,拿出手機簡單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周身的氣質沉靜又安然,姿態(tài)美好,自成一道如畫風景。
而此時此刻,在她身后,被紗簾朦朧遮掩的漆黑窗外,飛雪漫天,她卻渾然未覺。
片晌。
許期仍在心神專注的打著字。
是以,界面上方突兀顯示的一條推送,她并未第一時間去看。
而待抬眸時,猝不及防地——
【時間已定!南城謝氏總裁與程家千金……】
標題內容,不到一秒,便隱去不見。
可避無可避地,許期還是瞥到了。
一雙美若星河的眸子于剎那間滯住,眸色一瞬變得黯然,纖白的指尖頓在屏幕上,靜得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心口的驟縮。
一時不免愣怔。
直到手機悄然無聲的滑落,砸到腿上,細微地痛意襲來,許期才恍然回過神。
神情若有所失。
不多時,俞滋涵醒了來。
她是天生的樂天一派,不慣安靜,滿室連續(xù)不斷地傳來她有說有笑的聲音。
對比之下,便不免顯得身邊多半靜聽,時而應和的許期頗為少言寡語,言笑不茍的。
然這于二人來說,并不矛盾,反是相宜。
許期很享受相處之時,被她感染的快樂。
俞滋涵亦是——
這個容貌絕美的女孩,初識之時,身上便蘊著一股似是骨子里透出的淡然冰冷的氣質,無形中,總是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俞滋涵卻深知,她是多么的外冷內熱,有著如何迥然有異的性情……
她的外表有多清冷,內心便有多么的熾熱、柔軟。
然而,此刻,她卻是有一事不明——
“期期,你工作還好嗎?”俞滋涵驀然轉了話題,眨了眨杏眸,看向許期白璧無瑕的一張臉。
她是真正關心許期,卻也實在納罕。
以許期如今的名氣,響當當的雙碩士學位的高材生,藝術界的知名畫家,讓多少人都望塵莫及,自愧不如的女神......
可如今卻偏偏屈尊在一個小小的畫室工作,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上面……
關鍵是,顯而易見,一眼便知......勞之無益,無甚回報的工作。
她與許期雖不是同專業(yè),可毋庸置疑,她的選擇不該止步于此。
妥妥的珠玉蒙塵。
她自是百思不解。
許期聞言,向俞滋涵遞了個讓她安心的眼神,眸光宛如一泓泉水,明澈清軟。
她唇角笑意也柔了柔,“很好,他們都很聰明?!?p> 俞滋涵見她如此,也不由得跟著揚了揚唇角,笑顏甜美。
有些事不必多說,一個眼神即可。
而至于她是否有其他打算,以她不喜招搖的性子,這樣倒也好。
……
近八點,門外驀然響起了三聲輕叩。
兩人驟然一驚,不約而同的轉眸。
許期打開門。
只見,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站在門口。
“打擾了?!迸松ひ魷厝?,問道,“方便進來嗎?”
俞滋涵當即便認出了那個被救下的小男孩,面露訝然,溫聲回道:“請進。”
而在許期也把目光放在小男孩身上的一瞬,卻沒注意到,門口的女人看到她時,漂亮的眸中一閃而過的詫異。
聶尋一
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