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銘面不改色,道:“夫人若是想到永陵,江家一定會為您尋個山清水秀、風(fēng)景如畫之地,保證夫人您心曠神怡,樂不思蜀?!?p> 白暮雨佯作高興,道:“如此甚好。娘,不管是永陵還是棲鳳城,咱們一家人永遠(yuǎn)不要分開?!?p> 方非笑著輕拍一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聲叱責(zé)道:“沒規(guī)沒矩的。哪有丈母娘跟著女兒到夫家的?”向江少銘道:“小女頑皮,二公子不必理會。”
白暮雨嘆了口氣,她娘還真是單純得可愛。她撒著嬌道:“娘,您就忍心看著我一個人流落他鄉(xiāng),孤苦無依嗎?”
“你這小丫頭,”方非嗔怪道,“越發(fā)喜歡胡言亂語了。什么流落他鄉(xiāng),孤苦無依?你是出嫁,又不是流放?!?p> 白暮雨見她鐵了心要應(yīng)下此事,若她不逼江家的人說實話,這親事便蓋棺定論了。她知道方非如此堅決,乃是一心要完成亡夫的遺愿。但若知道江家真是別有圖謀,她也不會坐視他們算計到自己女兒頭上。
白暮雨道:“二公子,若這婚事我娘不允,你們江家又該如何呢?”
“那自說明江家的誠意不夠,不能打動白夫人。我江家必會拿出足夠的誠意,讓夫人放心。”
說得好聽。白暮雨嘀咕,抬起頭,依然笑靨如花。
“可二位進門這么久,也未見江家拿出過什么誠意啊?難道所謂的誠意只是說說罷了?”
方非見她又要拿話折騰江少銘,喝止道:“雨兒,不許這般對二公子說話。這些事是咱們長輩之間的事,豈容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問東問西?傳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話?!?p> 白暮雨敢跟她打賭,不管她今天做了何事,不管棲鳳城里的人如何笑話她,江家都是鐵了心要結(jié)這親的。只是她暫時沒有想到江家這么做的理由罷了。這二人口風(fēng)甚密,要探出端倪恐怕不易。白暮雨望了眼葉吉士,他自始至終都在搖擺不定。
剛接到江家婚書之時,他拒絕了,神機先生是棲鳳城的希望,他不能輕易斷送。她跟他說她是神機先生的親傳弟子。神機先生神出鬼沒,影蹤全無,若是把她嫁了出去,誰能找到神機先生?后來,江家送來了一張貼子,上面寫著三個條件。一是江家三十年內(nèi)不打棲鳳城的主意。二是若棲鳳城有難,凡他有所請,江家必出兵相助。三是以后江家發(fā)往楚國的所有藥材全由他經(jīng)手。
如此重利,他焉不動心?
再到后來,他又擔(dān)心白暮雨泄露棲鳳城的秘密,想毀約。接著江少銘告訴她白暮雨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就算走了,也會掛著棲鳳城,掛著她家人的安危,他想想也有道理,便又站到了江家一邊。
葉吉土為官多年,還從未像今日這樣搖擺不定過。
白暮雨決定好好利用一下這位知州大人。
“葉大人,您對這樁婚事怎么看?”
葉吉士道:“三公子人中龍鳳,白姑娘才貌雙全,二人可謂是天作之合?!?p> “如此說來,大人您是同意了?”白暮雨歡快得像只小鳥。
“這是自然?!蓖搜鄯椒牵叭舴椒蛉瞬环磳Φ脑?,此事便算成了?!?p> 方非不言,似是默認(rèn)了。
白暮雨道:“小女父親早逝,唯有一個同胞哥哥,也是重病纏身,藥石無用。小女雖然愛胡鬧,也不愿只想著自己,讓自己的家人受苦。小女想請大人作主,在棲鳳城中替家兄尋一門親事,讓小女走后,能有人照顧家兄,小女也走得安心一些。”
葉吉士一聽,頭都大了。白家兩兄妹,一個病怏怏的,說不準(zhǔn)是今日死還是明日亡。另一個,整日打架斗毆,橫行無忌,全無大家閨秀之姿。
加上白家無財無勢,一家人的收入全靠著白暮雨弄些新奇的東西賣于官府渡日,方非之前動過兩次為白暮雨說親的念頭,媒婆一聽要說白家的親,半道就跑了。后來方非也就沒了這念想。
白暮雨這請求,合情合理。方非一介婦人,既要照顧生病的兒子,又要賺錢養(yǎng)家,確非她一人之力所能為。就算江家給了足夠的銀錢,也只會是坐吃山空,家中沒個支柱。若能有人照顧白暮云,倒也省了一樁心愿。
況且白家這兩兄妹,感情極深。只要白暮云在,白暮雨就算跑到天邊,也不會將棲風(fēng)城置之不理。
只是,這棲鳳城,家家惜女如金,連窮得鍋都揭不開的佃戶,也把女兒當(dāng)寶貝一樣養(yǎng)著,誰愿意把女兒嫁給白暮云這個隨時可能歸天的窮光蛋?
他面露為難,一眼看向江少銘。
江少銘道:“此事何需麻煩葉大人?江白兩家既是世交,又是姻親,白公子之事,便是我江家之事。白姑娘請放心,回去之后,我便替白公子物色人選,保管讓白姑娘和白夫人滿意。”
他沒注意到,方非這會臉色已經(jīng)完全沉了下去,一雙眼睛死死盯著白暮雨。
白暮雨道:“江家財大勢大,別說找一個,就是找十個過來照顧我哥,也非難事。但婚姻之事,需你情我愿。若是這姑娘不情愿,暗中使壞,也許會白白害了我哥的性命。不如這樣,聽聞江家有位六小姐,年方十四,長得嬌媚動人,精于文墨,一手牡丹,繪得出神入化。恰巧我哥也是愛畫之人,若是能得這位六小姐下嫁,或許我哥一高興,病便好了。自此他們夫妻琴瑟和鳴,夫唱妻隨,也算一樁美事?!?p> 江少銘已經(jīng)聽不下去了,臉黑如墨,如果這是在永陵,敢讓他六妹嫁給一個病鬼,他一定要將她五馬分尸,以泄心頭之恨。
江鏡到底城府深一些,這片刻的交鋒,他已經(jīng)看清楚,此女絕非外界所傳那般,做事沖動,有勇無謀。單憑她死死咬住江家這一點,她多半猜出江家別有意圖。若是給她時間,她一定能猜到江家的用意。到那時,想逼她就范恐更難了。無論如何,這幾日務(wù)必要將此事說定。
“怎么?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當(dāng)年江白二家指腹為婚,也沒說是江家嫁女還是白家嫁女。既然兩家都有未婚子女,不如來個雙喜臨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