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困難重重。
江少徇此時回永陵,豈不是明白著昭告天下,江家有野心?原本人心都站在江家一頭,至今也有百姓為江家鳴不平。
如果他為了阻止戰(zhàn)火蔓延而成為眾矢之地,豈不是白費了這么多年的努力?
他會答應(yīng)嗎?
白暮雨一點底氣都沒有。
說到底,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只是單純地不想戰(zhàn)火燒到棲鳳城罷了。
而這一天遲早會到的。楚國敗亡已是不爭的事實。將來無論誰想要來取棲鳳城,都是一場血戰(zhàn)。
她怕那一天。但那一天又不可避免。
蒼山很大。白暮雨不知道江少徇躲去了哪里,只能沿著之前他走過的道路慢慢尋找。
她選了幾處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費時大半個月,始終找不到江少徇的蹤跡。
無奈之下,她只好回到了當初她救江少徇的地方。
如果他在蒼山,一定會去那里。
白暮雨在那里住了三四天,終于在一天夜里,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立刻小心起來。趁著夜色,悄悄退到一旁。
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聲音是永陵的口音。想必是江家的人。
只是江家的人很多,她并不知道來者是何人。
人越來越近,待到洞口,光突然亮了起來。白暮雨往后退了幾步,避免被火光照到。
借著火光,她看清楚了來人,這人他之前見過,只是不記得他的名字。
白暮雨想著現(xiàn)身相見,又怕他誤會自己的來意。畢竟江家人躲在這里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更別提來找他們。
突然出現(xiàn),被當成奸細的可能性更大。
二人在洞中翻查一陣,像在找什么東西。片刻之后,二人滅了火折子,摸著黑往山下走去。
白暮雨不清楚二人在找什么,等二人走得稍微遠了些,才從泂后轉(zhuǎn)出來,悄悄跟了上去。
白暮雨跟蹤的技術(shù)一流,一路跟了二人一天,二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路越走越險,翻了好幾卒山。再走大半日,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排木制的小樓,依山而建,偽裝得極好,遠遠看去,根本看不出有人住的樣子。
小樓里不時傳出來人聲。應(yīng)該是江家的人。
白暮雨剛要開口,卻聽有人大叫一聲,嗖地一支響向她直射過來。
只差一點點,她小命就沒了。
白暮雨應(yīng)幸自己多年翻墻,練就了一身好功夫。
那朝她躲箭的人見一擊不中,又是搭箭再射。白暮雨知道江家的人箭法都很不錯,這次跟隨江家到此地的護衛(wèi)更是百里挑一。
只要她一露頭,招呼她的定是穿喉利箭。是以一箭過后,她并不敢露頭,只是躲在樹后,朝那射箭的人喊道:“我是來找江三公子的。兄弟,請你行個方便?!?p> 對面沒有回音,白暮雨不敢大意,找了根木枝輕輕撥動身前一尺之地的草從,剛一動,又是一只利箭飛來。
幸好沒有相信這些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你們有完沒完?我說了是來找人的。連本姑娘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
白暮雨越想越氣,好歹他是江家的救命恩人,在江家也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铩?p> 這些個不開眼的居然連話都不讓她說就拿箭射她。
早知道就不救這些忘恩負義的人。
“江少徇,你個混蛋。你明明聽見了還躲在屋子里,還不趕緊出來迎接你的救命恩人?”
江少徇確實聽見了,只是沒有立刻趕過去。
他就是要逗一逗白暮雨。
他已經(jīng)打了手勢,只是白暮雨躲在樹后,沒有看見。此時就是萬箭齊發(fā),也不會傷到她分毫。
白暮雨能出現(xiàn)在這里,他很高興。但同時也很憂心。
她不會無緣無故冒險來找她的。前些天打聽來的消息看來是真的了。
真的要開始打仗了。
以前打仗,月皇雖然孤注一擲,但好歹有分寸,不會拿國本去賭。這回不同,不光是月朝鐵了心要打,河西王,高氏,同樣有一決勝負的態(tài)勢。
更重要的是如今吳碩昌掌權(quán),此人老謀深算,連他都沒想到背后之人居然是他。
他害了江家無數(shù)次,江家居然半點都沒有察覺。
如今他是民心所向,權(quán)傾朝野。連皇后都不得不看他臉色行事。
他為了自己的權(quán)勢,很難將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打仗,死的又不是他的家人。爭的卻是他的權(quán)勢,他何樂而不為呢?
白暮雨在樹后躲了一陣子,見對面沒有動靜,料定江少徇現(xiàn)身了。偷偷一瞥,正好遇到江少徇似笑非笑臉。
還是那么的可惡,白暮雨腹誹幾句,立時轉(zhuǎn)換臉色,笑容燦爛地道:“三公子,好久不見。你這迎接救命恩人的方式有點奇怪啊?!?p> “白姑娘身手矯健,怎么會輕易被幾支箭躲中呢?你可是比兔子還要靈巧呢。”
說她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
她的到來令所有人意外,同樣令所有人高興。
她有恩于江家,而且是救命之恩。江家把她奉為上賓。當然這其中不包括江少徇。
江少徇依舊喜歡逗她生氣,看她皺著眉咬著牙罵人的樣子。
白暮雨原本信心滿滿地要說服江家,如今見到江家的眾人,一時又說不出口。
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閻王的手下逃出生天,如今她又要將他們置于水火之中,若有人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她于心何忍?
她忍著不說,江家的人也沒人主動問及她的來意。只是用野味招待著,江采苓尤為開心,拉著她非要徹夜長談。
一夜下來,白暮雨頭昏腦脹,補了大半天覺,直到下午方才起身。
江少徇正站在門口等她。
白暮雨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看他走路都有些僵直的雙腿想是站了不少時間。她忽然心軟了。
“你在這里等我?”她故作輕松地道。
“是啊。采苓這丫頭真是胡鬧。你別見怪。”
“采苓是我的朋友,我怎么會見怪呢?倒是你,腿沒事吧?”
“沒事。以前疏于走動,站個半日便腰酸腿疼的。但自從進了蒼山上,凡事都得自己做,我早習(xí)慣了?!?p> 二人這樣閑聊著,像一對老友,只是全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其實二人都猜出了對方想說的話,只是誰都不愿意挑破,怕打擾了這份難得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