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yuǎn)總是有辦法讓我頭疼,我真想有瞬間轉(zhuǎn)移的功能,把他送回慶城。
起因是二姨,不過是隨口說了句,要不要帶著夏遠(yuǎn)去徽縣的景點逛逛。夏遠(yuǎn)就來勁了,在手機(jī)上搜索徽縣的景點,挑中了太平湖。
我自然是不太想的,可是夏遠(yuǎn)磨人的功夫一流,把我纏得半死不活。其實去玩不是不行,就是他挑的地方有些遠(yuǎn),過夜的幾率很大,我就不敢?guī)???墒嵌潭伎床贿^眼了,把我媽給的零花錢抽了一半出來,讓我?guī)ァ?p> 沒辦法。
夏遠(yuǎn)特別喜歡太平湖,他說想在太平湖住兩晚,來都來了,也不能掃他的興。他在太平湖的綠地皇冠假日酒店選擇了一間豪華雙床房,那間房讓夏遠(yuǎn)歡喜的不得了,大大的落地窗面對著太平湖,就連衛(wèi)生間也是落地窗面對著太平湖。
“相思,我真的好喜歡這種住在湖上的感覺啊,我們一會兒去那里看看好不好啊?”
我看了眼夏遠(yuǎn)指著窗外的方向。
“你喜歡就行了。”
“相思,你會不會生氣,我非要你和我一起住?!?p> “沒事,不是兩張床呢嘛?!?p> “真不生氣?”
我搖搖頭。我知道夏遠(yuǎn)沒有任何不好的心思,他就是任性而已,對于我的事,他從來就是任性,不管不顧的性子。
小半年不見夏遠(yuǎn),他變化其實也挺大,情緒有些捉摸不定,好幾次出現(xiàn)前后顛倒的現(xiàn)狀,前一秒高興地天花亂墜,后一秒就可以死氣沉沉。
就好比剛才還說好喜歡好喜歡太平湖,要去看景點,現(xiàn)在就一聲不吭地趴在床上望著太平湖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期間我收到了喬蓁的微信,我有些心虛地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也生怕喬蓁提出見面。
我覺得自己有點像是背著喬蓁干壞事,又有點像是背著夏遠(yuǎn)干壞事,真不是一般的折磨人心。
“相思,今晚我想和你做一件很浪漫的事,好嗎?”
我被夏遠(yuǎn)問地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這樣的問題,我忍住不想入非非,但是又覺得不應(yīng)該想入非非,因為以夏遠(yuǎn)古靈精怪的性子,他所謂浪漫的事,絕不會是男歡女愛之事。
“好不好嘛?”
我點頭。
夏遠(yuǎn)咧嘴一笑,說:“那我先出去,吃飯時間在餐廳見,今晚品魚咯!”
夏遠(yuǎn)說完就一溜煙跑了,留下我一個人。
看吧看吧,剛剛死氣沉沉,忽然又活蹦亂跳,真是搞不懂。
晚上吃過飯,夏遠(yuǎn)就拉著我往太平湖深處走,湖邊一到晚上所有美景都匿跡,看什么都是朦朧朧一片,他這時候還能帶我去哪?
“到了?!?p> 我順著夏遠(yuǎn)的目光看過去,是一片小樹林,夏遠(yuǎn)走進(jìn)樹林找了條枯樹枝,然后對我招招手。
“你這是做什么?”
“挖土?!毕倪h(yuǎn)對我揮了揮他手里的枯樹枝。
“挖土?”
夏遠(yuǎn)笑瞇瞇地從褲袋里掏出兩個小小的許愿瓶,說:“你看,咱們挖土,然后埋這個?!?p> 我搖頭一笑,真的是古靈精怪的家伙。我接過夏遠(yuǎn)遞給我的許愿瓶和筆,從瓶子里倒出一張被捆起來的小紙條。
“很難得,你和我單獨在一起。今天下午望著你,我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我想我只有做些什么,才會讓我覺得這是真的?!?p> “你今天下午有望著我嗎?你都是在看湖面好不好?!?p> “怎么沒有,只是你自己在望著手機(jī)?!?p> 夏遠(yuǎn)這么說,我又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他,因為我對這趟游玩了無興趣,他卻如此珍惜在意。
“所以我想我們許個愿埋在這顆樹底,以后再來看,有此物作證,不會覺得是一場夢?!?p> 我扯出一個微笑,問:“那你這東西哪來的?!?p> “我下午不是出去了嗎,坐計程車跑回市區(qū)買的?!?p> “啊?”我驚訝,“那這許愿瓶可真夠值錢了,夏遠(yuǎn),你能不能別這么亂花錢?!?p> 夏遠(yuǎn)瞥了我一眼,說:“別談錢,傷感情?!?p> 我敗陣。
“給你紙,你想想寫什么?!?p> 我看著這張巴掌大都不到的紙,十幾個字就能填滿,我卻不知道能寫些什么。
“這樣寫字你能不能看清?”
“能的,這點月光夠了?!?p> 夏遠(yuǎn)已經(jīng)開始落筆,他或許早就想好了要寫什么。我咬著下唇,也開始落筆。
我的愿望是,我希望上天能夠賜給夏遠(yuǎn)一個很愛他的女孩。
夏遠(yuǎn)用樹枝挖出一個挺深的洞,他說怕洞太淺,雨水一沖就沒了。
兩個許愿瓶被埋進(jìn)洞里,然后填上。夏遠(yuǎn)用鑰匙在樹干上刮了大寫字母X和G,他說這就是標(biāo)記,以后有跡可循。
我和他都不知道彼此許的愿是什么,說出來就不靈了,所以誰都沒敢問。
不知道是不是許愿瓶的作用,他心情穩(wěn)定了好多,第二天拉著我在太平湖走了一天,夜幕降臨了才肯離開。
我送夏遠(yuǎn)回賓館,看著他進(jìn)了賓館電梯,我才松了一口氣,有點累地坐在賓館大廳的椅子上。
今天喬蓁打過一次電話來,夏遠(yuǎn)在我沒接。我掏出手機(jī)給喬蓁回?fù)芰艘粋€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喬蓁,你在干什么呢?”
“沒干什么?!?p> 喬蓁的聲音有一種有力無氣的感覺,聽上去好像特有些不太舒服。
我擔(dān)心地問他:“你是怎么了嗎?”
“沒怎么?!?p> 喬蓁異常沉重的呼吸通過電話進(jìn)入我耳里,我把手機(jī)拿開離耳朵遠(yuǎn)了些。我正想著繼續(xù)問他情況,就聽到了兩聲汽車鳴笛的聲音。汽車鳴笛聲很正常,可是聲源卻不太對,一聲是從賓館外面的街上發(fā)出來,另一聲有半秒的延遲,是從我的手機(jī)里發(fā)出來的。我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走到賓館外面,看了一下周圍,然后見到了他。
如果天上一道雷劈下來劈中我,可能就是這樣的概率吧,可這樣微乎其微的概率,還是給了我。電視劇才敢拍的劇情,被我現(xiàn)實里遇到了。
我的手機(jī)還放在耳邊,我喊了聲“喬蓁”,我自然是希望自己看錯了,我是近視眼,說不定看錯了,可惜事與愿違,喬蓁掛掉電話,鎖上電瓶車,面無表情地走向我。我看見他從車上拿下好幾個袋子,應(yīng)該是年貨。
喬蓁肯定是在我給他打電話之前就見到我了,剛才電話里那種要死不活的語氣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現(xiàn)在心里肯定反復(fù)推測自己的女朋友是不是出軌了,肯定在想那個男生會是誰。幸好剛才沒有送夏遠(yuǎn)上去,如果我也跟著上去,喬蓁何止是氣到語氣虛弱,恐怕已經(jīng)氣死在街上。
“你在這做什么?”
我非常心慌,但是我不能表現(xiàn)出來,給他看出我心慌,喬蓁不得更加懷疑我。
“我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極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反問他:“那你在這做什么,大老遠(yuǎn)跑來這邊買東西嗎?”
“是?!?p> “為什么到這里買?”
喬蓁倒還挺配合,回答了我這個問題,說:“我一個表姨在這邊開店,逢年過節(jié)都從她店里買東西,關(guān)照下親戚?!?p> “噢~~”
“那個男生是誰?”
“我在慶城的好朋友?!?p> 喬蓁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我,問:“他從慶城來這里?”
“嗯......”
“來這邊做什么?”
“他過來找我玩的?!?p> “大過年的,過來找你玩?”
我咽了咽口水。
“他和你很要好?”
“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p> “從小玩到大,那就是青梅竹馬,為什么我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也沒必要刻意和你提起嘛?!?p> “所以他來了幾天?”
“有幾天了吧......”
喬蓁變得特別有攻擊性,說:“是因為他不夠重要不值得你提起,還是我不夠重要不值得你和我說?我這幾天和你聊天,你只字未提?!?p>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來這個問題。
“相思,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站在這?”夏遠(yuǎn)好巧不巧出現(xiàn)在我身后,然后走到我的旁邊,來來回回看著我和喬蓁,“怎么了,你們倆認(rèn)識?”
其實出于我對夏遠(yuǎn)的了解,夏遠(yuǎn)看著好像不知道喬蓁是誰,但他就是裝傻,他不會不知道喬蓁是誰的,他就是想刺激喬蓁,讓喬蓁覺得我沒告訴夏遠(yuǎn)我有男朋友,給喬蓁一種挫敗感。
果不其然,喬蓁著了夏遠(yuǎn)的道,說:“我是他男朋友?!?p> “男朋友啊,幸會幸會,第一次聽聞。我是他好朋友?!?p> 我扯了扯夏遠(yuǎn)的衣服,夏遠(yuǎn)這家伙,這樣的語氣可不行。
“幸會,我也是第一次聽聞你。”
我實在不想他們再對話多一句,趕緊打斷,問夏遠(yuǎn):“你怎么下來了?”
“我想著應(yīng)該是我送你回店里,不應(yīng)該是你送我回賓館的,所以想跑下來送你?!毕倪h(yuǎn)說完打了一個哈欠,然后揉揉眼繼續(xù)說,“和你去玩兩天我也累了,反正你男朋友也在,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慢慢聊,我上去了?!?p> 喬蓁用一種奇怪的笑容看著夏遠(yuǎn)離去的背影,這種笑很勉強,緊繃繃的,一看就知道是氣得很厲害。
“喬蓁……”我嘗試喊他的名字。
“為什么?”
“???”
喬蓁用一種很受傷的表情看著我,說:“他剛說要送你去店里?我接送你都只能在拐角等你。商山的家也是,每次都是非要讓我先回家,不讓我送你到家門口。我不能被你家人知道,那么他就沒問題了嗎?”
我最不喜歡和喬蓁吵架,吵贏了沒意思,吵不贏更完蛋。
“你說話?!?p> “你們不同嘛,他是發(fā)小,你是男朋友,我總不能告訴我家人說我早戀了吧。”
“所以我活該被你藏著掖著。”
“那你有本事告訴你媽媽你有女朋友啊?!?p> “你!”
我挑眉。
“至少我徽縣的家在哪你知道吧?我商山的家在哪你也知道吧?”
“那我就是怕被家人看到啊,你是不是吵架就沒智商,朋友和男朋友能同等介紹給家人嗎?”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家在哪啊,我又不是說非要去到你家門口?!?p> “我家在哪很重要嗎?”
“這是一種信任?!?p> “我不覺得這就是信任?!?p> “可是我是真的很介意,你對他比對我還親密,你還和他去玩了,我卻什么都不知道?!?p> 我看著喬蓁的眼睛,說:“錯覺,喬蓁?!?p> 我對夏遠(yuǎn)的陪伴只是出于一種補償,夏遠(yuǎn)這一次來徽縣找我,我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可以強烈且直接地拒絕他想要帶給我的一切,因為每當(dāng)拒絕的話說出口,我就覺得會傷害到他。這種愧疚感,從喬蓁占據(jù)我心里以后開始的,直到現(xiàn)在,愈演愈烈。
“他喜歡你是不是?”
我這個問題我否認(rèn)不了,只能默認(rèn)。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我不喜歡女朋友有男閨蜜?!?p> “我和他會保持距離的,這件事情我一直盡力在做好?!?p> “不是保不保持距離的問題,我不喜歡你有男閨蜜?!?p>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你是不是想我和他疏遠(yuǎn)?然后做個普通朋友?喬蓁,我和他從小玩到大,你告訴我,我該怎么疏遠(yuǎn)?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和人之間,要么沒關(guān)系,要么就是緊密的。你難道指望我以后見到他說聲“你好”,然后就檫肩而過了嗎?”
“所以現(xiàn)在是你在生我氣?”
“我沒有生你氣,我只是想和你說清楚?!?p> 喬蓁望著我,沉默半響,說:“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極其缺乏了解。我突然間對你完全心中無數(shù),因為你竟然做了我理解不了的事,我很早就告訴你我這個忌諱,你竟然沒想過和我溝通,而是等我發(fā)現(xiàn)了,再來和我理據(jù)力爭?!?p> 我拉住他的手,萬般無奈地說:“你不要這樣去想好不好,我沒有要和你力爭?!?p> 喬蓁撥開我的手,說:“我吵不過你,是,我沒資格要求你對一個你親密的人說聲“你好”就擦肩而過。所以我自己走?!?p> “你別走嘛?!?p> “等你想好是不是真的愛我再來找我?!?p> “喂,喬蓁?!?p> 我眼睜睜看著喬蓁轉(zhuǎn)身離開,然后騎上他的電瓶車揚長而去。他真就這樣走了?愚蠢的男人,我不愛他能愛誰?
“他就這樣走了嗎?”夏遠(yuǎn)在我身后不輕不重地丟了這句話給我。
我整理了下情緒,說:“你沒上去?”
夏遠(yuǎn)走到我身旁,嘴角一勾,又不輕不重地丟一句話給我:“這點程度都不相信你嗎?”
我第一次見夏遠(yuǎn)這種笑,好不屑。
“走,上去坐坐?!?p> “不去了。”
“上去嘛,坐坐,聊聊?!?p> “你剛才為什么要對著他說那樣的話?”
夏遠(yuǎn)揉了揉我的頭,說:“你知道我從不會隱藏自己對你的喜歡,他在不在我都是那樣說話,我對你也是那樣的行為。別人可以誤會,可如果他不懂你就不應(yīng)該了吧?你愛不愛他,他自己都不清楚嗎?”
字字入耳,句句入心。我深深地嘆了口氣,說:“他就是一時間吃醋了,冷靜點就好了,我先回店里了,你別送?!?p> 我給喬蓁發(fā)了幾條微信,他都沒回復(fù)我。
我失眠了,晚上一點多,二姨和姨夫都已經(jīng)關(guān)店回家,我還沒睡著。店里很靜,靜到我發(fā)慌,我打開手邊的窗戶,街上靜悄悄,只有風(fēng)聲在呼呼地吹。
我看著厚厚的雪堆,想起以前小時候,是夏遠(yuǎn)和夏藍(lán)陪伴了我整個童年。媽媽不在家時,是他們陪著我,拉著我去他們家和我分享他們的玩具,還會留我在他們家吃飯,然后一起聽故事睡覺。
夏遠(yuǎn)和夏藍(lán)都是我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究竟該怎么做,才能讓夏遠(yuǎn)和喬蓁共存在我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