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寶軒一路來到悅玲房間。喜寶已經(jīng)被文娘抱到老太太屋里睡了。
悅玲坐在桌前認真繡著一個孩子用的百花肚兜??匆妼氒庍M來,她把肚兜擱在桌上,起身去沏了一壺茶,笑吟吟的給寶軒斟了一盞說,“我一向敬重嫂子做人的大氣,只是,一直以來,卻沒有機會親近,乘著這個難得的時間,正好我們也可以說說體己話。”
寶軒坐在桌前,拿過桌上的肚兜仔細看著,嘴角浮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以前只知道你讀的書多,沒想到還有這么好的手藝,今天我也是開了眼界了。”
悅玲笑著說,“嫂子謬贊,這算什么手藝,如果你喜歡,等明日我也給柱兒繡一個?!?p> “那我先要道謝了,只是這無功不受祿,不知我要怎樣謝你才合適。”寶軒放下肚兜,笑看著悅玲。
“這么一點東西,嫂子這樣說,倒是顯得我小氣了。更何況,你還精心給喜寶準備了禮物,那我不是要立刻還禮了。”
兩人又說了會閑話,悅玲停了停,突然紅了眼圈,“只是,我今天叫嫂子過來,真的是遇到了一些不順心的事情,這個家里,能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幾個,或許大家也根本不將我放在眼里,我想著,在這個家里,也許只有你,才能夠明白我一點苦衷?!?p> 寶軒見她這副姿態(tài),訝然道,“我看大家平時對你都關懷有加,老太太更是把喜寶疼到了心里,難不成你在這個家里還受了什么委屈?!?p> 悅玲嘆了口氣,悠悠的說,“倒也談不上什么委屈,只是你也知道,我始終不是俊杰名正言順娶進門的妻子,雖然表面上,大家對我也客客氣氣,可是,私底下,大家指不定怎么看我?!?p> 寶軒舒了口氣,“我還以為什么事情,聽你這樣說,我倒是放心了。你休管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反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坐實了的沈家二少奶奶,再說,你現(xiàn)在不是有了喜寶嗎?”
“喜寶?!睈偭嵴Z氣中多了幾分凄楚,“就是因為喜寶,我才需要嫂子幫忙。我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拋下我和母親,娶了姨太太,害我母親郁郁而死,我從小沒有父親庇護,受盡了冷眼?,F(xiàn)在,我再也不愿意喜寶跟我一樣?!?p> “那我能幫上你什么忙?”寶軒將身子往后靠了靠,“這種家事,本來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誰對誰錯。再說,俊杰根本就對雨晴沒有那份心思,現(xiàn)在你有了孩子,有了俊杰的疼愛,該著急的應該是她,你又在這里著什么急?”
“話是這么說,但僅憑一點感情,怎么靠得?。肯矊氁惶焯扉L大,我不愿意她從小就看到自己的娘委委屈屈唯唯諾諾的居人之下,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p> 寶軒呷了口茶,搖了搖頭,“這事可能有點難辦,畢竟雨晴是老太太一手操辦娶進門的。如果真要這樣,你可以和俊杰商量,究竟是讓雨晴回去或是怎么處置,大可以讓他去辦,這件事我實在幫不上忙?!?p> “俊杰心軟,我說不動他。”悅玲說,“但是老太太喜歡雨晴,這是不爭的事實。她這次能把那么多土地給了她,說不定,以后還包括那三分之一的茶園,她也一并送了她,你就真的都不介意?”
寶軒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一滴茶湯順著茶盞落在衣服上。她將茶盞放在桌上,不動聲色的用手絹拭著衣服上的茶漬,語氣平靜的說,“這又能怎樣,如果老太太非要將茶園給了她,我們又能有什么辦法?”
“如果現(xiàn)在就讓丁雨晴離開沈家呢?”悅玲笑看著寶軒,一字一句的說?!爸灰∮昵缈想x開沈家,這一切難道還不都是嫂子的?”
寶軒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低下頭去,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嫂子也可以想想,你進入沈家多少年,丁雨晴才進入沈家多少年,老太太怎么沒有說單獨分點家產(chǎn)給你呢?不說別的,你至少生了柱兒,單從這一點來看,功勞也比丁雨晴要大得多吧,見過偏心眼的,我還沒見過這么偏心眼的。”
寶軒微微笑了笑,抬起頭來,“就算她走了,這些土地也不全落到我們大房的頭上,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悅玲倩然一笑,“沈家縣城里的茶莊名譽上是大哥的吧,難道嫂子說的話大哥不肯聽嗎?再說了,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名分,至于土地,自然是嫂子的。以我是喜寶親娘的身份,嫂子難道還信不過我?!?p> 寶軒心中微微一動,“你要我怎么幫你?”
“很簡單,”悅玲輕描淡寫的說,“你只要在適當?shù)臅r機,讓大家覺得丁雨晴已經(jīng)不適合再做沈家的二少奶奶,老太太自然會讓她離開?!?p> ...........
進入九月以來,空氣中漸漸彌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大家見到面,議論的最多的就是當前的戰(zhàn)事。一些人甚至拖家?guī)Э陔x開了家,去投奔親戚。而在縣城,修杰和寶軒也時??吹揭恍┤蔽溲b的隊伍奔赴前線。
云泉村有些村民也陸續(xù)離開了家,到外地躲避戰(zhàn)爭。這讓原本就安靜的村莊更顯得寂靜。
沈老太太的臉色也越來越沉郁,沒有猜錯的話,如果前方再次失守,只需要幾百公里,松濤鎮(zhèn)將會變成戰(zhàn)場。
沈老太太暗暗叫人收拾了東西,以備萬不得已之時,好讓孩子們逃出去。至于自己,這是自己的根,家在人在,家亡人亡。
悅玲也開始提議俊杰也出去躲一躲,但俊杰卻不以為意,實在催的急了,俊杰便讓悅玲帶著孩子自己去,說是母親不去,自己怎么能去。悅玲心中雖然又氣又急,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外出躲避的事情也就暫時放下。
城里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去參軍。寶軒牌也打得少了,多半時間,她都待在家里,有時和修杰討論一下戰(zhàn)事和下一步打算,有時候就到鋪子里幫幫忙。其實,茶莊也沒有什么生意,偶爾有人前來買點茶葉,也只是少量的幾斤。街道上行人越來越少,而往前方趕的軍隊倒是時??匆?。
就在寶軒暗暗發(fā)愁的時候,寶軒住在臨縣的哥哥玉林卻出其不意的來到了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