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說話時,古井無波,但話的內(nèi)容,卻仿佛一桿長槍,刺穿了眾人的心臟。他們呆愣在原地,甚至忘記了眨眼。見狀,李良闔上眼眸,手指按在山根上,他按壓的力度很大,酸疼襲擊了大腦。疼痛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這才使他壓下了內(nèi)心的沖動。
“你們應該慶幸,我現(xiàn)在是SCA?!崩盍紒G下這句話后,對郭云說:“走吧?!?p> 郭云把彈簧刀刀身甩回刀柄,轉頭離開了這片草地。她與李良一前一后的走著,沿著繩子的方向不斷深入樹林。途中,郭云冷不丁的問道:“你救他們,因為你是SCA?”
郭云慢下步子,與李良并肩而走。李良聽到這個問題,有些詫異,“怎么突然問這個?”
郭云撥開灌木叢,找到埋在土里的繩子,她的手緩慢撫摸過繩索表面,說到:“你一定要救他們?”
李良這下明白了郭云的意思。明白后,他不禁陷入了沉默。兩人相對而立,身后的眾人紛紛也停了下來。他們疑惑的看著李良與郭云,兩人表情嚴肅。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們真希望是矛盾令他們停頓在那兒的。
李良手扶在樹干上,手指輕點樹皮。他有意跳過這個話題,遂說:“你剛從……醒來,有什么不適嗎?”
郭云的目光從頭到腳的掃過李良,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李良側過臉,看向了別處。
“讓我們祈禱你不會后悔吧?!?p> 李良張嘴想說些什么,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說不出來,只好搖搖頭追上郭云的背影。
快到地方的時候,郭澤醒了。李良叫上郭云,走到人群中間。郭澤趴在大漢的后背上,滿臉虛汗,臉色蒼白。見到李良與郭云,他急忙把臉藏起來,以掩飾眼中一閃而逝的狠戾。開口說話時聲音細如蚊蠅,“聽說我們這是要去一個地方。”
“你似乎對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感到意外。”李良檢查了郭澤的傷口,貫穿心臟的刀傷恢復如初,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李良放下郭澤的衣服,郭澤扯出一個笑容,“那地方關了一個人?!?p> 李良對郭澤的主動感到意外,但轉念一想,在他處理過的罪犯里,不乏有識時務者,為了減輕刑罰,自行交代了犯罪信息。李良以為郭澤也是如此。
郭澤繼續(xù)說道:“但他是罪有應得?!?p> 郭澤說這話時,氣質(zhì)突變,臉上神采奕奕,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偉大事業(yè)而做的犧牲,自己則是一位應受到獎賞的優(yōu)秀市民。李良瞇起眼睛,他發(fā)現(xiàn)在郭澤說完這句話后,圍繞在四周的人群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變化,他們挺起胸膛,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轉而露出一副與有榮焉的神色。也有的人,低下頭,轉過臉,不愿參與。
“呵?!惫评湫陕暋?p> 人群的改變被這一聲冷笑扼住了咽喉,他們紛紛看向郭云。
“自以為是的蠢貨們。”她如一條陰冷的蛇,吐著信子瞧著眾人,隨后她對李良說:“走吧,去親眼看看這群人說的罪有應得?!?p> 郭云義憤填膺的走了。李良知道答案就在不遠處,他像驅趕羊群的獵犬,走在人群的隊伍末尾,無聲的指揮著他們。
山洞的入口不大,只有半人多高,洞口被人用樹葉遮擋,顏色與周遭的樹木雜草融為一體,難以分辨。郭云粗暴的扯下樹葉堆,扔在腳邊。失去了樹葉阻擋的洞口,依稀傳來嗚嗚的哭聲。同時,一陣風刮過樹林,樹葉摩擦,風聲在枝葉間呼嘯,制造出了更大的呼呼聲。
那些挺直脊背的人被這聲音嚇住,紛紛縮了脖子,驚悚的看向洞口。
李良催促道:“快走?!?p> 郭云首當其沖鉆了進去,她的手里拿著電筒,余下的人燃起火把。李良從隊伍后頭走到郭云身邊,“你當時跟到了哪兒?”
郭云看著眼前,“就到這?!?p> 她把手電筒射向李良,光線刺眼,李良避開,他看見郭云臉上的表情,順著燈光看向身后。這一看,瞳孔瞬間凝成了一條豎線。
灰色的巖石穴頂下,有一個木頭做的籠子。籠子里坐著一個蒙頭垢面的男人,全身赤裸。他抬手擋住照在自己身上的光線,瞇著眼睛看向光源。
籠子旁邊還有一個做工粗糙的十字架,十字架并非擺設,上面釘了一個男人,一如耶穌受刑時的模樣,兩手伸展釘于兩側,兩腳相疊釘在一塊兒。釘子是木頭做的木釘,被血染成了紅色。那男人垂著腦袋,盡管看不見臉,但李良卻從對方的衣飾判斷出他的身份——王勇。
感受到身旁李良的變化,郭云說:“別急,這還不算完?!彼裏o視身后的氣氛,邁腿走到籠子前,籠子里的男人盯著她。他過長的毛發(fā)將臉遮得嚴實,只有一雙眼睛還露在外面。他盯著郭云的一舉一動,郭云靠近他,他既不后退,也不伸手。安靜得過分。
李良站在遠處,如一道無形的圍墻,將身后喘息的數(shù)人禁錮在內(nèi)。李良的瞳孔沒有恢復,在這光線有限的山洞內(nèi),他的視野變得寬闊而瑩綠。他高度注意著郭云那邊的事態(tài)發(fā)展。
郭云深呼吸了幾遍,隨后對籠子里的男人說:“我們是來救你的?!蹦腥顺硕⒅?,沒有更多的反應。郭云遂補充道:“你看見那邊那個男人了嗎?他是SCA?!?p> 聽見SCA這個詞,男人張大眼睛,瞪圓瞳孔。時間仿佛變得緩慢了,接著在一個時間點突然被按了快進。籠子里的男人雙手抓住圍桿,情緒激動。他“啊,啊”的叫著,喊著,卻沒法說出一個字來。半截舌頭在口腔里伸展。他不斷變換位置,從籠子的一側跪走至另外一側,眼神卻不曾離開過李良哪怕一秒鐘的時間。這期間,他的胳膊,大腿不斷的被籠子上的尖刺刮傷,甚至于撕下一小塊皮肉。
李良從原先的位置出現(xiàn)在郭澤身后,他把郭澤從大漢的背上拽下來,后者摔落于地,發(fā)出一聲悶哼。五臟六腑的劇痛令他放棄了掙扎,索性就躺在地上對李良說:“我不反對你救他,但你至少得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