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服都很簡單,換來換去也都差不多的款式和顏色。倒是頭發(fā)讓我頭痛,我自幼便不會自己梳發(fā),在百花谷五年多,幼時是師傅和師兄輪流為我梳發(fā),后來長大了,便自己隨意的編一編發(fā)髻,怎么舒服怎么梳。
如今出了谷,自己這一身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也不怪自己之前會被人當(dāng)做乞丐一般驅(qū)趕,雖然可能是因為自己咳嗽不止讓人誤以為是肺癆,可鏡子中的人,就連自己看來,面黑,服侍又不漂亮,頭發(fā)也梳的一塌糊涂,簡直沒法讓人高看一眼。
搗鼓了許久,才勉強(qiáng)的在頭頂挽了一個發(fā)髻,簪了一根珠花小金簪子,簪了金簪倒是勉強(qiáng)提升了不少氣質(zhì)。
我如今是知道了,這外面的世界不比谷中,所有的人都向錢看,有錢能使鬼推磨,哪怕是我一身乞丐服,只要有錢也是能瀟灑的驅(qū)使別人的,只是光有錢卻沒有品位也難免會被人低看一等。
照了照鏡子里的自己,面容夠黑,臉上那塊“傷疤”也頑強(qiáng)的貼在左臉頰上。嗯,自己對這副丑陋的容貌看起來還比較滿意。
我開了門出去,古秋言先是一愣,很快標(biāo)志性的微笑道:“今日是甬城不一般的日子,許多閨閣女子這日也出去游玩賞燈不論時間多晚,即使晚市的燈市,也是要好生打扮一番?!闭f吧,他抬眼看了一眼我頭頂簪的珠花小金簪子。
我以為他也覺得我金簪簪的好,也覺得自己簪了這支貴重的簪子是選對了。我笑著聽他絮絮叨叨,心想,這人表面上一副和和氣氣,貼心又溫暖,誰知道他幼時對自己未婚妻的態(tài)度是有多惡劣,人真的是不能光看表面的。
至于他是真的溫文爾雅的君子還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我全然不在乎。師兄的性格雖然不如古秋言這般好,可在我心底還是非??释芗藿o師兄,即使事實上這個機(jī)會很渺茫。若是有機(jī)會,大約是一定要與他取消這場婚約的,最好是在他知曉我的真實身份之前。該如何做,想必他更是心急著與我取消婚約,他也不愿意娶我,該是會想法子去促成這件事,到時候不勞我費(fèi)心是最好不過的了。
古秋言果然不是單獨約我出來觀燈。我一直納悶,為何甬城這個算是大同邊疆的城池,為何會有如此濃重的節(jié)日氛圍,不該是嚴(yán)加防守,避免被鄰國大燕偷襲了去?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竟然有不少大燕國的百姓,他們也談?wù)撨@甬城的燈市,也是趕著熱鬧來看這燈市。仔細(xì)詢問了古秋言才知道,大同與大燕交好,大燕國的公主更是在前幾年嫁給了大同國的皇長子,也就是亦王齊銘亦,做了他的王妃。齊銘亦是大同皇帝的嫡長子,最是有望成為儲君的人選,也是將來能繼任大同大統(tǒng)的第一候選人,成為他的王妃,就等于將來會是大同的皇后,所以大燕與大同不會交惡。
原來師兄的姐姐嫁給了大同皇帝齊景軒的長子,想到師兄,我的心情頓時變得很失落。
“小姚茄。”
齊通宇突然跳到我面前。他看了看我,突然揪住我頭頂?shù)陌l(fā)髻,“你這個是個什么?”
我生氣,拍開他的手道:“女孩子的頭發(fā)不要隨意亂摸,摸壞了你可賠不起。”
“唉幺,還有爺賠不起的東西?”
“你要是把我好不容易梳的頭發(fā)弄散了,你就得替我梳發(fā),你說你賠得起么?”
“這個,還真賠不起。爺長這么大,還沒替別人梳過發(fā)?!饼R通宇撇撇嘴,“不過,就你這頭發(fā)梳的,哪像是個女孩子梳的,爺今日也算是大開眼界了。”
“哼?!蔽易允遣灰詾橐?,這些年跟著師傅師兄,隨性慣了,并不太會在意別人的看法。
“哼?!彼麑W(xué)了我的語調(diào),也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搖著他那把沒有任何題字的山水畫面扇子。
我倒是想仔細(xì)看一眼他的扇面,可這貨實在是傲嬌透了,剛被我頂了嘴,看我視線盯上了他的扇面,便故意的把扇子翻了一個面,那了那面空白的扇面對著我。
“哼,小氣?!?p> 還是古秋言比較有眼力勁,看到我與齊通宇不睦,便喊我去買一盞燈。此刻燈市還未開始,滿街上已經(jīng)開始擺置了不少攤販,賣燈的比比皆是。
我喜歡這個熱鬧的景象,在我的記憶力,從未見過此等眾人同樂的盛景。我雀躍的隨著古秋言去選花燈,我三挑四選的,一會看中了蘭花燈,一會又看中了荷花燈,一會又被可愛的兔子燈吸引了,實在選不出哪個是最想要的。古秋言果真好脾氣,一路上陪著我選燈,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煩。最終,我停留在一盞普通的紅色花燈面前,這盞花燈與之前我看中的相比實在是沒有任何出挑的,但是它偏偏吸引了我的,甚至牽引了我的情緒。那紅色花燈上,畫著一個騎馬少年,馬是白色,少年的衣服亦是白色。白馬白衣紅燈籠,像極了喧囂中孤獨的師兄。
許是我對著這盞燈看的太久,賣花燈的小販見我不答話,古秋言上前在我面前揮揮手,我才從呆滯的情緒中回神。
“是就要這盞嗎?”
“恩,就要這盞?!?p> 我把一個人想象的太好太貼心了,原以為古秋言會替我付下花燈的錢,沒想到他遲遲不再言語,等著我自己付了錢,他才替我拿著花燈繼續(xù)往前走。
我心里當(dāng)真郁悶,以后的相公絕對不能找這種小氣吧啦的,連幾個銅板都不舍得為女孩子花,以后又怎會對妻子大方,想想那種對錢總是斤斤計較的人一同生活,就覺得日子水深火熱。
我從古秋言手中接過花燈,自己拿在手中,邊走邊看上面的騎白馬少年,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讓我看的入迷,深深的沉醉在自己的幻象和回憶中,以至于忽視了周圍的一切。
我被人推搡了一下,也沒太在意。越來越擁擠的人群,讓我以為燈市要開始了,看熱鬧的人也多了起來。我喜歡這種擁擠,大家一起快活的,歡度一個喜慶的日子。我看著手中花燈上的人兒,隨著人群的推搡往前走,全然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古秋言。
我以為自己會被人群擁擠到花燈最熱鬧的地方,可等我腳下站立不穩(wěn)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我竟被人擠到了內(nèi)城河邊。我只抬頭看了一眼,內(nèi)城河邊依稀有幾人在放花燈,再也沒來得及看第二眼,
“噗通”一聲,我人帶著手中的花燈,齊齊跌進(jìn)了內(nèi)城河中。
我不會浮水,連“救命”也沒來得及喊出來便直接沉入河中,幼年時的恐慌和死亡感再次襲上心頭,我又憶起了母后把我推進(jìn)水井中時我的不可思議和無助,原來那種感覺我從未忘記過,只是深深的刻印在了心里,甚至我能感覺到自己在水中都在不自覺的流出了淚。
父皇,來生再見了,瑤伽就要這么被淹死了。
實在覺得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