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
“雪里紅”聽到這里,他清晨的怒氣似乎消了許多。
他一直是背對著吳片兒站在窗前,此時(shí)的他,背影已是十分清晰,窗外的晨曦透過窗棱,象一張被拉長了的魚網(wǎng)照在地上,也把“雪里紅”罩在其中。
他從“魚網(wǎng)”中走出來,把一直跪在身后,已哭成淚人的吳片兒攙扶著站起來,
“坐下吧,”
說完,他隨手倒了一口茶要送到嘴邊,其實(shí)這茶水早就涼透了。
吳片兒只用眼角迅速瞥了一下他,便很快的搶下他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
另一只手則把茶壺里的涼茶倒進(jìn)墻角的馬桶,再走到東墻角的“八仙桌”旁,拿起一把暖瓶來,沏上熱騰騰的茶水。
最后走到“雪里紅”坐著的桌前,左手微捻提茶壺右手的袖管,穩(wěn)穩(wěn)的倒了一杯熱茶,推到“雪里紅”的面前。
“雪里紅”沒有抬眼,但最后他的眼睛,落在吳片兒正在捻袖筒的那只左手上,她粉蔥似的手指正翹著妖嬈的蘭花…….
“你既然知道我的珍珠,那你來猜猜看,她為什么走了這么久,杳無音信?”
“雪里紅”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
“那還用說,她一定是怕你不原諒她……”
吳片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加快語速說了出來:
“她,她沒有了干凈的身子?!?p> “雪里紅”聽完,猛的抬起頭,盯著片兒的眼睛有些怒意,忽的站起身來,
“你看錯(cuò)了人!她是自己不想原諒她自己!”
說完,“雪里紅”大踏著腳步,走了出去。
吳片兒并不知道自己說錯(cuò)了什么,但她看出來自己的命算保住了,最后還是沒有得到“雪里紅”的心。
吳片兒不再流淚了,她在想剛才的話,哪里不對,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shí)候,門被一個(gè)山寨的小嘍啰推開了,
“夫人,俺們大王給你準(zhǔn)備了一頂轎子,讓俺送你下山?!?p> “下山?去哪里?”
吳片兒很驚訝。
“俺們大王讓俺把您送到他親戚家里暫住,離這兒幾百里外的一個(gè)小村子。”
“你們大王是什么意思呢?”
吳片兒并不情愿,但也無可奈何。
盡管片兒不懂“雪里紅”的意思,但還是不敢不從,因?yàn)樗溃@個(gè)男人雖然睡了自己,可他畢竟是個(gè)殺人如麻的土匪頭子,什么時(shí)候翻臉,別人是一點(diǎn)都無法估計(jì)的。
還是順著他們的意思,也許才有條生路。
吳片兒被送往幾百里外的一個(gè)村落,住進(jìn)了一個(gè)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家里。
她后來才知道,這位老人是“雪里紅”的外婆。
吳片兒每天細(xì)心的觀察外婆的喜好,努力討外婆的歡心。
她在這里,感覺外婆的笑容,才是自己的晴天,外婆不高興了,那就是雷鳴閃電的陰雨天。
吳片兒想,也許,“雪里紅”是考驗(yàn)自己,看看俺這個(gè)冒牌貨到底能不能通關(guān),坐上北蕩山山寨夫人的角色。
兩個(gè)月后的一個(gè)正午,吳片兒想要爆鍋炒菜。
當(dāng)幾塊肉片在熱油的作用下,爆出滿屋子的香味時(shí),
吳片兒又象近日常有的習(xí)慣一樣,沖出屋外,到屋檐下狂吐不止。外婆從院外回來,正好趕上:
“吃壞肚子了?”
“沒,沒有,這段日子每次爆鍋都這樣.....”
沒等說完,又一次吐起來。
“你多久沒有來月信了?”
“外婆,俺有兩三個(gè)月沒來有月信了?!?p> “孩子,你一定是懷孕了!”
外婆樂的合不攏嘴,說:
“這么個(gè)鬧懷法,一定是個(gè)男娃!”
她顛著小腳去鎮(zhèn)上,讓人給“雪里紅”捎信:
“小兔崽子,你要當(dāng)?shù)?,還不把媳婦接回去!”
很快,北蕩山來了一隊(duì)人馬,各各馬匹都駝著東西,大包小包的卸到外婆的院子里。
最后走進(jìn)來的仍不是“雪里紅”,外婆看著最后走進(jìn)來的山寨兄弟說:
“耿柱,那小兔崽子怎么還沒來?”
“外婆,大哥說了,這段日子就有勞您了,等孩子出生了,他一定來看望孝敬您!”
以后,每隔上三五天,就有北蕩山的人送東西,各式各樣,應(yīng)有盡有,十分齊備。
第二年的夏天,吳片兒生產(chǎn)了,一個(gè)男娃,小臉兒紅撲撲的,象極了“雪里紅”。
然而“雪里紅”還是沒有來,只是除了更多的錢財(cái)和東西之外,還帶了一個(gè)女人,是孩子的奶娘。
臘月的時(shí)候,外婆又去鎮(zhèn)上,給“雪里紅”捎信。
但是,這次“雪里紅”把外婆、孩子還有奶娘接上了山,在山上過了年。
吳片兒,一個(gè)人在外婆家里,吃穿不愁,整日把自己打扮的象花兒似的,倒也清閑自在。
年后,外婆帶著孩子和奶娘回來的時(shí)候,告訴吳片兒,孩子有名了,叫德珠。
然后又看了看吳片兒白里透著紅潤的臉兒,說:
“片兒,在山上這段日子,俺明白一件事。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見你?”
“俺沒有珍珠好看唄?!?p> “不是不是。”
外婆把頭搖的象撥浪鼓。
“他說,你和他不是一路人。珍珠心里只有他,而你是靠他活命?!?p> 以后的日子里,“雪里紅”衣物吃食不斷派人往這里送,只是再也沒有和吳片兒見過一面。
中間,隔三差五的就把外婆、孩子和奶娘接到山上,每次都能住上幾日。
后來,孩子會走了,斷了奶。
有一天,“雪里紅”的兄弟耿柱又來了,跟吳片兒很鄭重的說:
“大哥讓俺把德珠領(lǐng)山上去,要找個(gè)先生教他讀書識字。你要是回娘家,俺就送你回去,如果不回,可以接著住在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吃穿一輩子都不用愁。想德珠了,就捎信兒,俺們送他下山看你?!?p> 他中間停了一下,接著又說:
“大哥還說,你要是不愿住這兒,也可以找別的男人,改嫁都行,但改嫁后,就不要再見德珠了。”
吳片兒,聽到這里全明白了。
“雪里紅”再也不可能見她了。
而且德珠也有他爹養(yǎng)著,她還在這里守這活寡做什么呢?
吳片兒想到這里,轉(zhuǎn)身回屋,手腳麻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衣物。
走出屋門,往自己家的方向指了下,跟“雪里紅”的兄弟耿柱說:
“送我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