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薛貴才反應(yīng)過來,他紅著臉低下頭說:
“嗯,俺沒聽。奧,不,俺聽了聽了!俺沒聽見,不是不是,是沒聽明白......”
珍珠恍然大悟,質(zhì)問道:
“人家說話,你走神兒,對不對?說,你在想什么?”
薛貴站起身來,手里拽著右邊長高的草,邊往山坡上走,邊嘴里嘟囔著:
“俺沒想什么。俺還以為,你只喜歡你家院子里的刺梅花,還有你家房前的那棵大銀杏樹呢?!?p> “嗯?你說你個大男子漢,竟不敢把真話說出來,俺還不信了?!?p> 珍珠也站起身,跟在他后面追。
沒有想到薛貴猛一轉(zhuǎn)身,大聲說:
“說就說了!俺說。過去,俺只當你是一個美的象畫兒一樣的女孩兒,俺做夢都想把你娶回家。
可是,今天你的樣子,懂那么多的學問,象仙女一樣在俺身邊。俺薛貴,除了莊稼地里的活兒,俺什么都不知道。
你說,俺,俺該怎么樣能把仙女,變回俺夢里的那個女孩兒?”
薛貴最后的話語里,竟帶著哭腔,他轉(zhuǎn)身跑下了山。
傍晚的薛家村小延河邊,安靜的能清楚的聽到蟲鳴。
珍珠吃過晚飯,一個人想到河邊,去她經(jīng)常和薛貴一起蹬的水車上去坐坐。
珍珠抬眼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象個銀盤子,掛在天邊。
她腦子里還想著白天薛貴跟他說的那些話。
珍珠覺得薛貴長的高高壯壯,可是害起羞來的表情,卻象個孩子,她下意識的就樂出了聲。
“你來了?”
珍珠嚇了一跳,順著聲音發(fā)現(xiàn)薛貴正坐在水車上,看見自己站了起來。
“薛貴哥,你走后,俺也想了很多.....”
珍珠也來到水車上,挨著薛貴坐了下來。
“珍珠,你別說了,俺為俺做的事、說的話臊得慌,俺太小心眼了,怎么還是個男人。對不起,珍珠?!?p> 薛貴認真的說著:
“最近俺總覺得,你想做個中醫(yī)對吧?或者是做個郎中?俺支持你。
珍珠,你需要俺薛貴做什么,俺一定不遺余力。”
“其實這只是俺小時候的一個心愿,俺從小到大,就看著爹爹病病怏怏。
開始的時候,俺只是單純的想做個郎中,能治好爹爹病的郎中?!?p> 珍珠沉思著說。
“聽俺娘說,薛先生的病其實沒這么嚴重,就是讓一個沒有良心的郎中給害了,
吃了他的藥才開始越來越不好,甚至臥床了,過去還好一些,是嗎?”
薛貴把頭往外歪了下,才敢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珍珠。
“是的,那個郎中,說起來還是俺,還是俺給他請進來的,所以俺感覺特別對不起俺爹。”
珍珠說著眼圈一紅,薛貴見狀,有些手足無措:
“珍珠,你千萬別這么想,都是那個壞郎中,這不怨你!他想騙人,都騙到你家門前了,你能躲過去嗎?
你千萬別這么想?!?p> 珍珠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擦干了眼淚,轉(zhuǎn)身看著薛貴,捶了他兩拳:
“薛貴哥,你惹人家丟人,在你面前掉眼淚,你好討厭!”
“對不起,珍珠。俺不是有意的。用點力,使勁捶才能解氣吧?”
薛貴的話倒把珍珠給逗笑了,過了一會兒,她正色說:
“俺感覺你總對那些刀啊,槍的挺感興趣的,看你用過的這些東西,總是能比別人的好使,那你是跟誰學的?”
“這算什么能耐,俺只不過是珍重這些家什就是了?!?p> 薛貴邊說著話,邊用手抓撓著后脖子,又害起羞來。
“村子里的后生們都要跟你學著打獵,但沒有槍呀,還要跟你學著做獵槍呢。這不是門手藝嗎?薛貴哥?!?p> “咱民國各地不禁槍,老百姓隨便買槍。聽說全國槍支最多的地方,是廣東。
那地方也富裕,全省老百姓手里的槍支超過百萬條。據(jù)說,那邊城里的商戶和富戶幾乎人人家里有槍?!?p> 珍珠一聽,睜大了眼睛:
“薛貴哥,看你,一說到這個話題,你話就多了。那么多槍都是自己做的嗎?”
“不是,都是買的,俺有個遠房哥哥,就是那邊銀號里的店小二,親眼見各銀號賬房內(nèi),
掛著駁殼槍,六八、七九步槍,駁殼、碌架手槍、配殼的大號左輪等,掛在夾萬之旁。
大字號如西盛、全昌、順安、心泰、明興等,多者駁殼兩三枝,長槍兩枝,左輪、碌架一枝或兩枝。
較小的店號,亦有駁殼、長槍、左輪等各一枝。各種槍均配子彈一百發(fā)。只有村里的富戶才用自制式槍?!?p> 珍珠驚奇于薛貴的滔滔不絕:
“看看,看看,薛貴哥,俺可看出了你喜歡哪一行了。哈哈。那自制式槍,就是自己家做的唄?”
“不是,俺那表哥說,廣東有一種職業(yè),就是造槍匠,和鐵匠差不多,只是經(jīng)常在各村游走,為村民造槍。
他們的槍雖粗糙點,射程也近、精度差,但槍的威力不小,價低。也有不少人買。據(jù)說一些隊伍一次就買幾仟條呢?!?p> “哎呀,薛貴哥,俺想起葛家村有個造槍匠,他過去就是開鐵匠鋪的!”
珍珠興奮的拍打著薛貴。
“鐵匠鋪掌柜的兒子,據(jù)說去留了洋,還學了與這些有關(guān)系的技術(shù),后學成回來沒做什么大的生意,
倒是在他爹爹的鐵匠鋪里來幫忙,他的那些洋墨水,一定是用上了。所以他爹現(xiàn)在的綽號就叫造槍匠。”
珍珠發(fā)現(xiàn)自己說這些的時候,薛貴一動不動,眼睛閃著亮光,仔細的聽著,生怕漏下什么,
見他這副模樣,珍珠便生出一個主意來。
“薛貴哥,你為什么不利用農(nóng)閑時間,跟葛造槍匠學個手藝?農(nóng)忙了,再回來。
兩不耽誤,明天咱倆尋他去,如果行,你就跟他拜師?!?p> 薛貴激動的臉都紅了:
“珍珠,你最知道俺,其實俺一直羨慕你,你對自己的將來有著落,俺過去想:
你放羊俺幫你放羊,你種地俺幫你種地,你要是學中醫(yī),俺啊,俺不會,但是俺還是會幫你放羊,幫你種地。
就是這樣,俺心里也羨慕你,知道你對自己將來的生活有著落,俺的心也有了著落......”
珍珠“噗哧”笑了,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起話來,也好有著落。瞅!這回俺羨慕你啦,你要能學成了回來,你也開一個有造槍技術(shù)的鐵匠鋪。
這樣,俺家有你做鄰居,還要什么刀槍保護,整個就是槍行在護著俺們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