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風(fēng)聞
“希言公子,我猜呢,那碗飯不是你弄翻的,而是被給你送飯的那些衙役,他們打翻的?!?p> 凌小悠那柳眉微挑,邊說邊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
只不過她的目光不是什么詭異的試探,而是來自一種八卦變態(tài)思維發(fā)散臆想的興奮。
“而且從這瓷片的形態(tài)上看,這碗摔在地上的時候,應(yīng)該只是碎了一半。這塊集中的碎片區(qū)域……應(yīng)該是遭到了重力的碾壓,將這一整塊碎片再次踩碎,然后這碎片才會陷進了那些飯菜里。所以由此看來,他們是根本就沒想讓你吃飯。希言公子,您這人緣不行啊?!?p> 喬彴見自家妹妹掰著腿,自顧的侃侃而談,就跟認(rèn)識了人家十年八年了一般。這不見外的厚臉皮倒是讓他望塵莫及。
這個時候喬彴突然有些懷念以前那個只要聽見“希言公子”名諱,就害怕到色變的妹妹了。
起碼那樣的妹妹不會上趕著找死。
這邊喬彴的心臟因為自家妹妹的“無知無畏”在心驚膽戰(zhàn)的玩著“跳樓機”,而那邊說的起勁兒的凌小悠,壓根沒有一點在作死的覺悟。
見希言公子沒有反應(yīng),依舊默默的喝著粥,凌小悠自己加戲的點了點頭,“看來我是說對了。不過我倒是可以理解那衙役的心里。說實話,要是我看到牢房里有你這么一個淡然處之,而且不驕不躁,整天擺著一副我不在意,卻給人一種生而不凡,高高在上的氣場。我恐怕會忍不住一天打你八遍,然后把那個刑房里的刑具都在你身上用一遍。”
希言公子的筷子再次頓住了,只是他這次沒有抬頭看她,似乎在思考著她說的話。
“為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喬彴忍不住問了這么一句。
凌小悠膩歪歪地笑了出來,“因為他欠揍啊?!?p> “???”
希言公子欠揍?
這種神結(jié)論是怎么生成的?
這話雖然說出了一部分人的心聲,可這種當(dāng)面說的……
凌小悠絕對是第一個。
喬彴心中祈禱的說道:妹妹,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你哥我似乎,好像,可能……打不過希言公子啊。
聽見喬彴那愕然且質(zhì)疑的一聲“啊”,凌小悠玩味的對她四哥眨了眨眼角,“難道不是嗎?”
是什么?
是希言公子就是欠揍?
喬彴尷尬地瞟了一眼希言公子,特別是那雙在他手里遲遲都沒有動的筷子。
“小五,別亂說話,打擾了公子用餐?!?p> 凌小悠不滿地撇了撇嘴角,“四哥,你這偏心偏的,秤砣都能壓彎腰了?!?p> 喬彴眉頭為蹙,壓低聲音說道:“別說了?!痹僬f你哥我真的保不了你了。
希言公子的為人雖然不算和顏悅色,但卻是個講理,而且平日里也不見得輕易動怒。
可要是有不長眼的人真招惹了他——
喬彴只怕自家妹子還得再經(jīng)歷一次“聞公子變色”的噩夢。
“不是你問的為什么嗎?我回答還錯了?希言公子你說,你就不想知道,你自己為什么會欠揍嗎?”
喬彴直接翻了一個白眼,舌尖發(fā)怵的直打牙花子,生怕下一刻希言公子手里的筷子直接飛過來。
一招斃命。
想到這,喬彴的眼角死死地盯著希言公子那修長白皙的手指,只要這手指稍微一動,他就算死也要保護自家妹妹。
“想?!?p> 沉默了片刻,這低沉的一個音節(jié)打破了喬彴腦子里所有的“被害妄想”。
“嗯?”喬彴一臉愕然地看向了希言公子,視乎不敢確定剛剛說話的人是他?
凌小悠抿著嘴角,臉頰現(xiàn)出隱隱的窩痕。而她眼瞳斜瞟,調(diào)皮又調(diào)侃的朝喬彴晃動了幾下,“食不言都說話了,四哥,你說我回不回答呢?”
再看自家妹妹那無辜賣乖的小模樣,喬彴的心口直接被一口氣給堵住了。
這倆人莫不是早就聯(lián)合,準(zhǔn)備整他吧?
深吸了一口氣,喬彴無奈的說道:“既然公子問了,你說便是?!?p> 凌小悠玩味的說道:“其實這原因很簡單。因為貧窮和富有原本就是天敵,碰到一塊兒必定掐得風(fēng)生水起,勢必磕個你死我活?!?p> “貧窮?富有?”
喬彴聽得有些糊涂,眉頭都不由的皺了起來。
“他們貧窮的要而不得,而希言公子是富足的,有而不自知。這人呢,生來就有三六九等之分,有人過個滿月金銀玉皿,有人過個滿月饑不擇食。
這衙役雖然是官差,可也會分三六九等。跟府衙里那些在官老爺跟前當(dāng)差的衙役相比,這死牢里的衙役恐怕身份更是卑賤吧。而且只要是有點門路的,都不會愿意被發(fā)落到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地方來看門。
說白了吧。死牢里想要賺銀子,那也只是能賺死人的錢。這要是再說句不好聽的,這些死牢里的衙差和死囚又有什么不同呢?
無非是一個一時死不了,一個要活卻活不長。天天都待在同一個屋檐下,這死囚看不到天上的太陽,可這死牢的衙役也是披星戴月,誰又能在這陽光下待多久?勞心勞力一輩子,又能賺下多少錢?有多大出路?
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聽的無非是喊冤慘叫,看的無非是傷痕血腥。時間久了,人都麻木了,習(xí)慣了死囚的喊冤,哀吟,咒罵,暴躁,焦慮……
而突然有一天冷不丁的出了希言公子您這么一個不按常理出牌且不怕死的死囚,還是個“特立獨行”的犯人,你說他們會喜歡你嗎?
明明你這死囚的身份活的時間應(yīng)該不比他們長,明明已經(jīng)身在牢獄之中卻沒有他們活的卑微,明明自己是冤枉的卻比他們還要有風(fēng)骨,連一聲冤枉都不喊……
你們說,他們是不是貧窮的要而不得,而希言公子你……是不是很欠揍?”
希言公子眼睫輕輕垂下,微微顫動。
一直端在手中的碗筷,既沒有放下,可也沒有再入口。
凌小悠全當(dāng)沒有看見他的反應(yīng),自顧的繼續(xù)說道:“這人呢,都有丑惡而又隱秘的一面。很多人常常會問一個問題:憑什么有的人生下來就那么順?biāo)??家世顯赫,門第簪纓,成就和榮耀都在令人仰望的高度。可又憑什么有的人生下來就要被人踐踏,被人遺棄,永遠在黑暗中苦苦掙扎,將一切自尊和驕傲俱被碾碎,從此墮落深淵,甚至連死去都會被送入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的地獄?
希言公子,毫無疑問你是屬于前者那個被人仰望的人。而這個羞辱過你的衙役,無疑是屬于后者,只不過就是不知道希言公子是否會將他打入地獄?畢竟以你的身份,足以讓他生不如死。”
沉默了片刻,希言公子的手臂動了。
只見他抬手安靜的將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喝了下去,又將碗筷放在了食盒之中。
從袖口拿出一塊帕子,輕輕地擦了擦嘴角。
其中儀態(tài)雅正端方。
只是再抬頭,他的目光依舊清冷,似星河疏淡,無波無瀾。
“喬小姐,想要在下如何回答?回答什么?”
四目相對,凌小悠的心中不免蕩起了秋千:美男有顏,果然賞心悅目。
禁欲系的男神通常都很悶騷,這個希言公子也是個中翹楚,直達超神王者。
而這種過分悶騷的典型,也讓凌小悠在短暫的花癡之后,臉上就猶如被涂了一層風(fēng)油精,被盯的提神又醒腦。
哎,可惜了這一張好樣貌。
不解風(fēng)情。
不解風(fēng)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