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相思引還在微弱的亮著。
顏惜把它從妝奩的最深處取了出來,掛在脖子上,貼著胸口的肌膚,仔細感覺的話仿佛能探出它在呼吸。
每個被魔君選中的女人都會得到這樣的相思引——她自幼便被選中,等待著將自己獻給魔君厲絕塵。
那是魔君的印記。
自從魔君消失,這塊相思引也暗下去,像蒙住了塵一般。一夜之間,那些得到相思引的女人幾乎都自決而亡,但她沒有。
她準備好了要做魔君的女人,怎么可能會放棄,她質(zhì)問魂殤域最后的守衛(wèi):是否確認魔君已亡?那人沒有說話。于是,她便活了下來,靜候著魔君的生與死。
四年前一個平常的夜晚,一直黯淡的它突然發(fā)了光,顏惜看得呆住了。
一向平靜的她突然洶涌如潮,暗夜里笑得猙獰。
這世上仍有魔君的印記,魔君要回來了!
“右使大人,門主有請?!遍T外傳來了聲音。
顏昔回過神,重新把相思引戴好,整理衣物出門去。
四年間,她遍尋鬼夜哭的耳探,親自出谷探尋,然而除了打探到師傅不曾告知的一件事之外,并沒有其他收獲。
她本欲繼續(xù)尋找,但接到了柳蔓瑤的傳令,只好趕了回來。
“師傅。”
柳蔓瑤半躺在萬欲堂的春塌上,慵懶惹人,半邊臉的面具換成了朱砂色的,與鮮艷欲滴的紅唇交相呼應(yīng),連女人都沒有辦法抵御這種魅惑。
“你回來啦?!绷幤鹕韱柕溃骸霸趺礃??”
顏惜搖了搖頭,她注意到柳蔓瑤的手上也穿繞著一枚相思引,如她的一樣,微弱的閃亮著。
“我知道了,”柳蔓瑤似早有預(yù)感,不怒不悲,平平淡淡,她向著萬欲堂上的虎頭塌凝望了很久,方說道:“這些日子不用再出去了。天師道的登云賽開鼓了,我們養(yǎng)了這么些年的棋子該登場了?!?p> “是?!鳖佅У哪樕狭髀冻雠d奮的神色,回道:“徒兒不會錯過這次機會,定會助她拔得頭籌?!?p> 落霞塢外紅云臺。
秦尚還在練習(xí)著劍法,左忌將自己掛在樹上昏睡。時不時的閉著眼睛,鼓起掌來,嘴里敷衍著大喊:“好!”
秦尚舞完最后一式,劍鋒不收,直直朝左忌奔過去,那劍快接近左忌的面部時,他突然驚醒,一個翻身摔了下去。
“尚少!”左忌揉著屁股,皺著眉頭,怨道:“老子不睡覺在這兒陪你,你倒來戲耍我!”
“還沒睡覺,哈喇子都快流成瀑布了?!鼻厣械闪怂谎郏f道:“懶成這樣??茨阍诘窃瀑惲四軋猿侄嗑茫 ?p> 左忌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笑道:“我呢,不過進去見見世面,順道呢給尚少淘汰幾個小啰啰。尚少,大事之前要有靜氣,你如今反而不應(yīng)該這樣沒日沒夜的苦練了,要休息,養(yǎng)精蓄銳,真的!你別拿眼睛翻我,我說得有理。”
他見秦尚不理他,又顛顛兒的跑過去,湊到他耳邊說道:“放心,你肯定能打到最后!放眼望去,除了那野姑娘,還有誰是你的對手?”
秦尚撇過頭,問道:“你竟然沒說我定能拔得頭籌,為何?她當(dāng)真那么厲害?”
“修垠心智不開,跟野人一般,尚少何必在意她?!庇幸荒詭邼男σ庠谒哪樕铣霈F(xiàn),他說道:“還是冉煙姑娘好?!?p> “什么?”
左忌推搡起他這樣起來,說道:“沒事啊,你練好了?練好我回去睡了?!?p> “等等,”秦尚攔住他,問道:“你上次說……修垠常在何處練功?”
“丹霞臺,怎么了?”
“無事,你先回吧?!?p> “尚少,現(xiàn)下是在天師道,咱們行事要低調(diào)?!弊蠹伤朴幸恍?dān)心。
“廢話這么多。趕緊滾吧?!鼻厣杏醚凵癖谱吡怂4哌h,自己則往丹霞臺的方向走去。
離丹霞臺尚有百米,他便看到了一個在夜色中上下翻騰的身影,手上的劍舞出一道道連續(xù)著的銀光。
聽聞她很拼命,看來傳言不虛。
這么些年,他也把每一分鐘都過得仔細,絕不出落霞塢半步,每一秒鐘都在修煉,甚至在夢中也不清靜。
他心里有怨,想那承影公子,十五歲便奪得了摘星賽的冠軍,而他十五歲時還在書房里每日抄著些無聊的經(jīng)史。
如今,他分外渴求能證明自己,若說不想要奪魁是不可能的。他的心氣兒極高,早就立下誓言,要一舉成名。
既要知己知彼,那傳言中的對手,自是值得被關(guān)注的。
但他在心里又多少看不上她,他覺得她毫無教養(yǎng)、生性粗野、最多只有一股子蠻勁兒罷了,能好到哪兒去?
今夜也是鬼使神差的想著要過來看一看,倒真的有些許顛覆了想法。
如今的她,身量已高,動作舒展如行云,體態(tài)又輕,反應(yīng)迅猛矯健,招式眼花繚亂,確實不容小覷。
但他還是不會擔(dān)心的。
秦尚把手微微放在腹部,當(dāng)初秦公為了救他,度了不少內(nèi)力給他,所以他的劍術(shù)絕不是空有架子,是會真的有威懾力,雖然與門中眾多自幼修行的師兄仍有差異,但與這丫頭相比自不是一個量級的。
修垠收起最后一式,直直的立住了,她扭頭朝秦尚望去。
她認出了他來,眼神冷冰冰的,拂袖便欲離去。
秦尚飛步靠近,攔住了她。
“多年不見,連個招呼也不打,小妹妹?!鼻厣芯拐{(diào)戲起她來。
修垠心生厭惡,回道:“既喜歡躲在暗處,還出來作甚!”
秦尚伸出手來要去撥她的臉,修垠迅速將劍半推出鞘,鋒利的劍氣,在秦尚的指尖劃過,一粒血珠,迅速冒了出來。
“走開!”
秦尚把手收回來,抖了抖,邪獰一笑,說道:“每次見面都要被你傷,我都記著呢,看你什么時候還?!?p> “有本事就動手,隨時可來,我不怕你。”修垠留下一句話,便大步離去。
“好!你等著,”秦尚朝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登云賽!所有的賬,我要與你一筆算清?!?p> 修垠扭頭,留下一個輕蔑的眼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