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輕不想上妝,不肯出馬車,朵喜就不勉強她,在外圍烤火看星星。
他們走了一天一夜,雖說除了林玉輕都是習(xí)武之人,也覺得疲累不堪,面容上都帶著疲憊,晚上王鏢頭還要守夜,強打精神問朵喜:“姑娘,我問一下,你們那位少主為何遮住臉吶?”
朵喜興致缺缺敷衍:“長得太美怕人妒忌。”
她這話就是開開玩笑,林玉輕在馬車里聽到了,抓起手邊的布團子丟了過去,朵喜就跟后腦勺張著眼睛一樣側(cè)頭躲過去,那布團便落入火堆中消失不見了。
洛璟自從離開了上京,表情就變多了,這會兒被逗笑了跟疑惑的王鏢頭說:“白兄自然有自己的考慮,鏢頭還是別問了?!?p> 憨厚大漢撓撓頭:“誒我就隨口問問,我的錯我的錯?!?p> “不成不成。”朵喜抹了一把臉:“我困的不成了,我去睡會兒。”
說完,她便鉆進了馬車,她跟林玉輕關(guān)系一貫好,沒旁人的時候就像是閨閣朋友,進去睡覺她們兩個倒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妥,外間的王鏢頭卻賊兮兮地笑道:“朵喜姑娘跟白小公子關(guān)系不簡單啊,孤男寡女的成天睡一起。”
說著他轉(zhuǎn)頭要去跟洛璟八卦,卻見少年公子面色一黑,似乎十分不悅。
誒?怎么著?王鏢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道這洛公子喜歡朵喜姑娘?也不對啊,白天的時候看不出來???
洛璟卻不知道為何,聽到王鏢頭的話,心里特別不舒服,不開心,陰陽刀察覺到主人的情緒,仗著旁人看不見自己冒出一縷煙調(diào)侃:“誒小阿璟,你該不會不僅喜歡那個林玉輕,還喜歡人家的貼身侍女吧?你腳踏兩只船,你不是人!”
聽了這話,洛璟陰測測地一眼瞪過去,陰陽立刻不敢皮了,笑嘻嘻地冒出兩縷細黑煙化作小拳頭,殷勤地給洛璟垂肩:“嘿嘿,我隨口一說,你別氣,但是你為啥不高興?。俊?p> 我怎么知道。
因為有別人,洛璟不能跟陰陽刀說話,只能暗暗生氣,心里直冒酸水,那股子醋味陰陽就仿佛聞到了一樣,他知道洛璟對朵喜肯定沒有那個意思,不禁開口:“你該不會還喜歡這個白澤公子吧?”
洛璟“唰”的一下起身,把王鏢頭嚇了一跳,只見小公子臉漲的通紅,還沒等人問出來他先說:“我去周圍走走。”
說完,他轉(zhuǎn)身使著輕功就飛身出去了。
“我去!”陰陽在他耳邊吼道:“我去我說中了?!你看上了人家兄妹兩個?!”
“閉嘴!”洛璟漲紅著臉,心里亂糟糟的:“怎么可能!我只不過是!”
他卡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輕功極佳沒一會兒就飛出了老遠,最后停在了平原一處不高的小沙丘之上,蹲在原地捂住臉。
陰陽冒出一縷煙:“只不過是?”
洛璟腦子里全是白澤公子和林玉輕的樣子,這兩個人藍眼笑盈盈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們身上似有若無的相似香氣,他們低頭一瞬睫毛顫抖的弧度,他們同樣細嫩柔軟的手心。
他們嬌弱又堅韌的樣子重疊在一起,恰似一人。
“只不過白兄與林小姐有些相像?!甭瀛Z迎面對著夜風(fēng),試圖讓臉上的熱度消退一些:“有時候會不住地把白兄看成林小姐罷了。”
陰陽想看一會兒,覺得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真的假的啊,你別陷太深了啊,人家白澤跟女人睡個覺而已,你要是不高興被人當成龍陽之好了可不行?!?p> 洛璟下意識反駁:“什么睡個覺,不過是侍女睡在一個車廂里隨時伺候而已,大師兄二師兄說過,大宅院里這是常有的事情?!?p> 陰陽狐疑不決:“你該不會真的是龍陽之好吧?”
洛璟舉起它,筆直筆直地扔了出去。
最后洛璟還是在陰陽刀罵罵咧咧的聲音里回到了營地,他坐下休息了一會兒,天色漸漸亮起來了,林玉輕連著躺了一天兩夜,神清氣爽地把朵喜弄起來給自己上妝,然后下了馬車走走路。
看到洛璟,林玉輕抬手要跟他打招呼,卻被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過去。
誒?
林玉輕莫名看著洛璟的背影,不氣餒地過去問:“洛兄守夜一晚沒睡,要不要去我的馬車里睡會兒?”
洛璟不敢看他,他腦子里全都是陰陽昨晚地質(zhì)問,僵硬地點點頭。
林玉輕看出他似乎有什么古怪,卻猜不透,引著他進馬車休息,洛璟躺下的時候被褥還是溫?zé)岬?,?cè)頭吸了一口氣,一股清爽的香氣吸了滿腔。
他滿心紛亂似乎被安撫了些許。
陰陽冒出一縷煙,說:“你這人就是太實心眼了,喜歡男人無所謂的,你知道吧,我上古時期跟著打造我的那個人,他那時候男女不忌,誒誒誒誒!“
洛璟強行把陰陽收了回去,閉上眼睛。
白天睡覺不會睡的太熟,隱隱約約聽到外面白澤公子與旁人笑談的聲音。
他做了一個夢,夢里那個風(fēng)流無限的少年公子與他二人獨乘一舟,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悠然地漂泊。
小公子笑著說了什么,抬手要取下臉上的面紗。
一片花瓣隨風(fēng)拂過,遮住了他的眼睛,待他再睜眼去看,林玉輕一襲雪白裙衣,坐在他的對面,笑的溫溫軟軟,漂亮的讓人心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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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洛璟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還是跟以前一樣跟林玉輕有說有笑的,見他沒有異常,林玉輕就把心中的疑惑拋到腦后。
天亮趕路,便只能吃一些干糧,林玉輕嚼著嘴里的肉干只覺得又咸又扎嘴,想起出發(fā)之前朵喜盤點的那些自己平日里驕奢的生活日常,她現(xiàn)在倒是十分贊同。
吃不慣,便也不怎么餓了。林玉輕最后還是把肉干收了起來,她看向洛璟,少年已經(jīng)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手上的食物,正仰頭喝水。
他喝水時昂頭,脖子與下巴的弧度好看的很,喉結(jié)上下聳動,倒是跟在上京時的拘謹沉默不同,多了幾分江湖人才有的瀟灑恣意,看的她心頭跳動加快了幾分。
上京貴族公子之中,不乏身份高貴長相俊美的,實際上林玉輕雖然不怎么愿意拋頭露面,也尚未及笈,但是每年酸溜溜的情詩書箋也能收到厚厚一沓,暗含意味的禮物也數(shù)不勝數(shù),自程溫的美人畫讓她出名了,追求者更是絡(luò)繹不絕。
洛璟卻僅僅用直白的話語就能讓她心動不已,這到底是個什么道理?
她腦子里忍不住回想洛璟前日里那一番,一看就是沒經(jīng)過什么考慮,只是把心里想的所有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真摯地讓人心里都是暖洋洋熱烘烘的奇異感覺。
她想著事情,看洛璟的眼神就十分專注,洛璟沒有察覺到,望著前方眼睛一亮:“白兄你看,前方有城鎮(zhèn)。”
林玉輕順著洛璟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一處低矮的城墻,幾個衛(wèi)兵沒什么精神地站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說話,鎮(zhèn)子連名字都沒有,百余口人,是一個商隊經(jīng)常駐扎的大型驛站罷了,王鏢頭熟悉這邊,對著衛(wèi)兵打招呼,連文書都沒看就給放進去了。
白家?guī)讉€人去張羅買馬,王鏢頭幫忙整理貨物,朵喜看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說:“這里是百花刀常在的地方吧?”
“徐子淺應(yīng)該在這附近,”林玉輕看了看周圍:“得找一下他,順路一起走得了?!?p> 能見到傳聞中的百花刀,洛璟還是有一點期待的,他問林玉輕徐子淺是什么樣的形貌特征,林玉輕想了想:“你就找個死人臉,白皮膚,紅唇皓齒的美人公子?”
這些特征說了洛璟云里霧里,林玉輕就笑著說:“你這路上遇到最香的男子,八成就是他了?!?p> 分頭行動效率更高,洛璟就和他們走不同的方向,這會兒正在人潮涌動的集市里穿梭。
常人不可以隨便碰觸陰陽刀,刀鞘還可以,刀柄也不成,洛璟這一路都十分小心,生怕咒毒沾染到了無辜的百姓。
他一邊注意著身邊人群,一邊觀察四周有沒有死人臉、白皮膚、紅唇皓齒、滿身香氣的美人公子。
剛剛穿過一個集市,身邊人潮稍退,洛璟還欲繼續(xù)往前,卻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冷香。
像是蘭花與杉木糅雜在一起的味道,香氣撲鼻帶著一股幽深的冷意,卻沒有源頭一樣若有似無,洛璟迷惑地四周看看,正在找香源地時候,感覺到身后有什么逼近。
他回頭,對上了一雙艷麗明亮的琥珀色眼眸,如同上好蜂蜜一般剔透,卻也如同琥珀一般堅硬無雜質(zhì),冰冷無情緒。
那當真是一位極美的公子,若不是男裝,洛璟幾乎要以為眼前是一位冷艷的女子,膚白塞雪,墨發(fā)高高束在腦后,帶著一頂蘭花雕紋的金冠,單眼皮微微上挑,斜瞥之間艷色橫生,卻不含半分暖意。
這美人公子眉間一抹朱砂繪制的蓮花紋,火紅艷麗,與他一抹嫣紅薄唇交相輝映,雪白的面頰被映襯地更加奪目。他一襲暗色紅衣,金絲繡著大片艷麗繁復(fù)的花卉圖案,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一番似女若男的古怪打扮,卻十足冰冷,讓人難以生出親近的感覺。
美人的目光緩緩地落在洛璟的腰間,低沉的嗓音響起。
“陰陽刀?”
洛璟愣怔了一下,不禁點頭。
徐子淺看著他,腰間也有雪白的刀柄,他一雙細膩白嫩的手摸上刀柄,手腕一緊。
洛璟只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神情恍惚了一瞬間,刀光已經(jīng)逼近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