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里生氣地一拍桌子:“看來身份會讓一個人完全忘記禮儀。”之前說的是敲門,這次說的是偷聽。
剛說完,厄洛里就有些后悔。根據(jù)兩人之間的規(guī)矩,沒有外人的時候,誰都不會遷就誰。有事相求,就要放低姿態(tài)。厄洛里有些猶豫,她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放軟態(tài)度,讓福格不要處罰辛迪。
“不過,我也算是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消息。”福格呵呵一笑,沒有計較,“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嗎?”
“吃的就不必了?!倍蚵謇锵氡憩F(xiàn)得妥協(xié)一些,但她又莫名其妙地冷漠起來,“這四封信你幫我去送給外層的農(nóng)場主就可以了。”
“外層的農(nóng)場主?”福格接過信,口氣輕蔑:“找他們干什么?”
厄洛里用了一個萬能理由:“是末爾鎮(zhèn)的建設(shè),說了你也不懂?!?p> 福格沒有再多說,拿著信離開了。厄洛里想囑咐福格,讓他派去送信的人禮貌一些。但她轉(zhuǎn)念一想,福格本就看不起外層的人,別說禮貌,福格一直認為與他們平等交談都是一種施舍。再加上目前本就理虧,所以厄洛里沒有開口。
福格一離開,辛迪就向厄洛里道歉:“對不起,我……”福格能放過這一馬,厄洛里以后就一定要妥協(xié)一次,就算不是現(xiàn)在,也會是將來的某件事情——也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許會是一件大事。
“這不怪你,不用太在意,記得以后別讓他聽到就可以了。”厄洛里說到這里,看向了房門。由于門口的守衛(wèi)不會阻止福格的偷聽,所以她特地盡全力布下了第一階的隔音魔法。即使福格是一名戰(zhàn)士,但他平時基本沒有練習,應(yīng)該什么都聽不到才對。
如果福格想要偷聽到什么,就必須用上魔力??梢坏└8袷褂媚ЯΓ瑢δЯΩ舾械亩蚵謇镆欢〞l(fā)現(xiàn)。
既然如此,他是怎么聽到的?
……
對于厄洛里送出的四封信,福格并沒有隨便找個仆人就送過去——福格在大廳里找到了奧爾德管家,將信封交給他:“奧爾德叔叔,這幾封信要送至外層,麻煩你了?!?p> “為少爺服務(wù)本來就是我的職責?!眾W爾德接過這一疊信,數(shù)了一數(shù),疊好,然后把五封信放入懷中,問:“少爺,今天就要送到嗎?”
“可以的話……”福格罕見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奧爾德叔叔,辛苦你了?!?p> “小事一樁?!眾W爾德神氣地拍了拍胸口,“沒有奧爾德叔叔會覺得為難的事。”
奧爾德離開之后,福格又在屋子里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會兒。幾位女仆拿著清潔工具見到福格,向福格行了個屈膝禮之后便開始她們的工作——誰都知道,福格懶得計較這些。
吃飯的時候,餐桌上一共四人。奧布雷恩得知奧德爾是離開為福格送厄洛里的信之后,對福格的行為大加贊賞,而福格僅舉了舉杯子。再之后,餐桌上的話題則圍繞在雷杰出征上。雷杰告訴父親,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之前東方躁動的獸群已經(jīng)安靜下來,雷杰的親衛(wèi)隱藏氣息深入偵查之后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至于周邊的幾個小鎮(zhèn)子,在震懾之下仍舊老老實實地不敢妄動。不過,西方的菲爾家族出現(xiàn)了一名第三階的魔法師,一旦用于戰(zhàn)場,威懾力不可小覷。
后來,奧布雷恩看出了厄洛里的疲憊,就讓厄洛里早些休息。厄洛里離開時,也將原本遞酒的侍女帶離了房間。再之后,餐桌上成了真正賽格爾家打開天窗說亮話的空間。奧布雷恩和雷杰都認為厄洛里有足夠的能力成為真正的鎮(zhèn)長夫人,福格則堅持不干:說好的演戲,不能假戲真做,最重要的是不能捆綁厄洛里,占人家便宜。福格認為,就算對外只是演戲,厄洛里也是很敬業(yè)地管理;福格還說,厄洛里會叛變完全是兩人多余的擔心,根本就用不著靠其它的羈絆來束縛厄洛里——面對兩人的懷疑,福格堅持說他這樣的選擇不摻私利,絕不是舍不得自由、害怕厄洛里約束他。
最后,奧布雷恩和雷杰對于“為什么厄洛里要嫁給潘”這個問題怎么都沒八卦出個結(jié)果,福格則揣著糊涂當明白,就讓兩人猜,絕不告訴他們答案。
……
第二天,這一天對于厄洛里來說本來是難得能放松的一天。厄洛里這一天中唯一的任務(wù)就是安排好三日后的邀請會議。但在上午的時候,一位家仆慌慌忙忙地闖進來,褲管上還沾著一點面包粉。家仆喊著:“夫人……他們傳信進來,說家主他在外面和一位冒險者吵起來了!”
又是這個人……厄洛里放下了手中的紙,問:“在什么地方?”
“就在馬格爾酒館里。”
馬格爾酒館在末爾鎮(zhèn)的中心,算得上末爾鎮(zhèn)最好的專門喝酒的酒館了。手上也沒什么急事,厄洛里打算親自過去看一看。她不急著讓人阻止,在她看來,反正周圍的人不會讓福格出事,如果真起了沖突,讓福格在冒險者手下吃一吃苦頭,也沒什么不好的。
厄洛里走到賽格爾莊園門口的時候,已經(jīng)有馬車候著了。厄洛里一邊想著怎么體面地給福格收尾,一邊問馬車夫:“那邊有人攔著嗎?”
馬車夫輕描淡寫地回答:“我想,大概是不會有人敢攔的,夫人?!?p> 聽到這不莊重的回答,已經(jīng)坐好的厄洛里愣了一下,然后揭開簾子,才發(fā)現(xiàn)到這馬車夫居然是福格的專用馬夫布爾。只不過,今天的布爾戴上了大胡子與一頂寬帽,衣著與平時也大不相同,再加上厄洛里沒有細心看,所以沒有認出來。雖然布爾一直自稱他只是第一階的馴獸師——重點是馴獸——可是布爾也確實有第一階的力量。厄洛里疑惑:“布爾,你回來,不擔心福格嗎?”
“我想,福格先生是不會吃虧的?!辈紶栒f著,貼心地放下簾子。然后一揚馬鞭,驅(qū)車前往馬格爾酒館。
難道福格不是她一直見到的樣子?厄洛里忽然有些疑惑,難道福格還是一個隱藏的格斗好手?說起來,雖然福格確實人品惡劣,但厄洛里對福格第二階的了解還僅限于奧布雷恩的介紹。而且,昨天福格偷聽的時候也確實從側(cè)面透露了一些實力。
難道她真的一直看走眼了,或者錯怪福格了?腦中剛冒出這個念頭,厄洛里就被自己嘲笑了。確實,福格什么實力她不知道,但福格的人品她卻知道得清清楚楚,這些是不會錯的。
至于福格不怕冒險者,也就只算是缺點中冒出的一點不足為道的優(yōu)點而已。
等馬車到達馬格爾酒館、厄洛里下車、聚攏的人群給她讓出一個位置讓她能看到福格的對手的時候,厄洛里才感到一陣強烈的羞愧以及惱怒:福格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敢與冒險者搏斗的氣魄”,因為福格面前那個被打在地上的人,根本就不能說是一名合格的冒險者——那只是一名看上去十三四歲的、站起來或許都達不到福格胸口的少年!
這根本不是什么勇士之間的戰(zhàn)斗。這是一場鬧劇,足以使所有賽格爾家族的人臉上蒙羞的鬧劇!
在一陣短暫的眩暈之后,厄洛里決定上前阻止這場鬧劇,她打算從背后拉開福格——此刻兩人的沖突已經(jīng)結(jié)束,福格只是蹲在地上,以一種不知羞愧的勝利者的狂妄看著坐在地上的少年。厄洛里可以確定,沖突的所有過程只有一瞬間:福格一腳把少年踹出酒館。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福格不顧身份地對少年進行侮辱。厄洛里有些憤怒,福格已經(jīng)囂張到了這種地步,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比他小十歲都多的少年,而旁邊的巡衛(wèi)隊,居然沒人出聲阻止?
真的就因為他是福格、是名義上的鎮(zhèn)長、是賽格爾家族的家主嗎?
在厄洛里踏出第一步的時候,福格突然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她。這時候,厄洛里才發(fā)現(xiàn)福格的表情不是以往的囂張和痞子般的壞笑,而是一種克制和冷靜。
然后,福格開口了,他安靜地告訴厄洛里:“厄洛里,請等一下,我相信不久之后,你會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