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下,世界被光與影分割成兩個截然不同的部分,福格拿著劍走在嘉德鎮(zhèn)房屋的陰影之中,仍舊難以相信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那第三階的魔獸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拍開了門、走進屋里。福格如臨大敵,但那只第三階的魔獸只是隨意地瞥了魔犬和福格一眼,然后就在屋里趴著睡了起來——房子里有一個窟窿里充滿了樹葉和枯草,剛好容得下它,大概就只這只魔獸自己造的窩。福格和魔犬逃出了房屋,福格也顧不上隱藏聲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附近不少休息的魔獸和野獸都伸出腦袋,看著他。就在福格以為將要喪命的時候,這些家伙都和那只第三階的魔獸、和魔犬一樣對福格視而不見。
在陰影中的福格不斷徘徊著,他的心里有一個恐怖的猜測,福格一直想要把這個猜測趕出去,卻又因為這個猜測而不斷在嘉德鎮(zhèn)漫無目的地游蕩。
福格已經(jīng)懶得隱藏聲息,游蕩了許久,福格看向了不遠處的街道邊一只靠墻趴著的魔獸。福格的眼神暗了一下,然后他握緊了手上的劍,徑直走向了那只魔獸。
“嘿,伙計。”福格朝魔獸打招呼,仿佛對方是一個人。魔獸抬起頭看了看福格,任由福格靠近它,一點都沒有反應(yīng)。
福格高高舉起劍,見魔獸還是沒有反應(yīng),就狠狠把劍插到地上。趴著的魔獸立刻炸毛,彈起來對福格嘶叫。福格看著魔獸的樣子,大笑著直接坐下來,說:“原來你還會警惕我。”
魔獸看了看福格,然后跳到一邊的石板上,搖了搖屁股,一扭一扭地離開了。
目送著魔獸離開,福格也不顧地上的灰塵,直接就躺到了地上。這路不平,福格覺得自己的頭略略朝下,全身的血液直沖腦袋,沖得直發(fā)漲。
“所以說,在你們眼里,我也是一只魔獸嗎……”福格喃喃,又感受了一下左肩后鱗甲堅硬光滑的質(zhì)感,然后摳了摳,找不到鱗甲和皮膚之間的任何縫隙。
“人看我是人,魔獸看我是魔獸,可我又不是半獸人……”福格挫敗地朝地上狠狠錘了一拳,石塊迸裂,泥土飛濺,怒吼:“那我算是什么!”
躺了許久,福格看著流水一樣的光與霧一樣的影,兩者的分割線一點點推移。直到如血的夕陽完全被黑暗吞噬,午后的燥熱仍存于環(huán)境之中,福格在黑暗中站了起來。
“不過這也無所謂了?!备8裱b上原來那一副痞子一般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從地上拔起劍,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有些臟,就一把扯破了外衣,露出內(nèi)穿的軟鎧和貼身的白衣。
“只要我知道自己是個人就行了?!?p> 福格提起劍,走向了遠處的一只魔獸,然后舉起劍,撲哧一聲砍下了那只野獸的頭。
“我是福格·賽格爾?!?p> 福格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血腥味要多濃,才會吸引這些魔獸的注意呢?
刺殺路邊魔獸的經(jīng)歷讓福格十分滿意,不帶感情地找到目標(biāo)、觀察四周、找到致命點,然后干脆利落的一劍,帶走一只魔獸的生命,接著去尋找下一個目標(biāo)。這時候福格驚喜地發(fā)現(xiàn)他對魔獸的尸體也不感到惡心了,這讓福格有些小小的放心——雖然他對尸體的反應(yīng)不像是人,但至少他的心理也不靠近魔獸。
在連續(xù)殺了七只魔獸之后,福格察覺到周圍的獸群隱隱有些躁動,便在角落中將帶血的劍藏進空間戒指里,然后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光明正大地從幾只魔獸眼前經(jīng)過,他看了看魔獸尸體——那是一只綿羊,蓬松的羊毛一卷一卷地打著旋兒鼓成包,染上鮮紅血液的羊毛顯得血腥而妖異。福格看了一眼他的這具杰作,一點都沒有停留,直接就走了過去。
福格有一個主意,既然魔獸在他攻擊之前都不會對他有任何的警惕,那他不就真的可以去偷襲那只農(nóng)舍里的、他見到的在外層中戰(zhàn)力頂尖的第三階魔獸了嗎?
沿著嘉德鎮(zhèn)的舊石板路走著,福格找到了一個水池,從空間戒指里拿出劍開始清洗。看著這一池子慢慢變紅,回憶著他精準(zhǔn)地將長劍插進魔獸的身體、一擊斃命,福格突然意識到他好像真的不像人了。
“嘛,反正也無所謂了?!闭粗蔚膭︿h如黑夜里的一道銀光,福格拿著劍甩了甩,甩掉劍上的水滴,然后摸了摸肩后的鱗甲。
“現(xiàn)在你倒是老實多了。”
……
都已經(jīng)走到嘉德鎮(zhèn)了,福格在哪兒呢?
夜晚對雷杰并不友好,雖然雷杰一直開啟著戰(zhàn)士視覺,但戰(zhàn)士視覺的增益絕對比不過這些本就生活在自然中的魔獸。走到嘉德鎮(zhèn),雷杰就要更小心地隱藏自身的氣息,跟蹤福格腳印的速度也會顯著地慢下來。雷杰是知道嘉德鎮(zhèn)里有多少魔獸的,一旦鬧出動靜來,雖然他依舊有能力脫身,但那就丟失了福格的蹤跡,也會讓福格離開更加艱難,甚至是害死福格。
“這混蛋是欠收拾了……”雷杰咬牙,正準(zhǔn)備繼續(xù)找福格的蹤跡,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轟隆一聲。雷杰一愣,立刻就近躲避,收斂起氣息,在樹木的陰影中看著幾只被驚動的野獸陸續(xù)跑過。確定四周安全之后,雷杰陰影里走出來,然后看向鬧出動靜的地方。
“潘?”雷杰從那里散發(fā)的魔力中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便立刻加快了腳步。他再也不掩飾氣息和存在,直接從腰后抽出匕首,只要追上一只魔獸或是野獸,便一匕首刺下去——潘已經(jīng)鬧出了動靜,想要隱蔽撤退已經(jīng)不可能了,只能盡量解決一些魔獸,為待會兒的逃跑減輕一些負擔(dān)。
……
福格沒想到,這第三階的魔獸居然這么不好惹。
他那偷襲的一劍明明都快扎進那只魔獸的眼珠子里了,可它居然在一瞬間就搖著頭保護了眼珠,然后就一頭朝他頂過去。福格覺得這一撞完全不亞于直面迎接一匹全速戰(zhàn)馬的沖擊——整個人直接騰空而起,帶著半堵墻飛出了屋子。
剛倒在地上,福格就聽見轟隆一聲,立刻手腳并用地爬起來,顧不得去撿那柄飛到一邊的劍,朝旁邊拼死一躍,躲過了那只足有一層樓高的魔獸的撕咬。福格左右看了看,沒找到手邊能夠到的武器,只能赤手空拳地看著面前的龐然大物。這只毛茸茸的魔獸在被攻擊之后,顯然不打算像之前那樣輕易無視福格。它死死盯著福格,露出嘴中的獠牙和喉中兇狠的低吟。福格心中一抖,按照平時的慫樣,明明應(yīng)該嚇得走不動的他,此刻卻壓低了重心,一樣死死盯著那只魔獸,全身肌肉繃緊。
“來吧,就讓我拉看看,第三階的魔獸和第三階的人,哪個更厲害一點?!?p> 福格深吸了一口氣,他對自己這時候的表現(xiàn)挺滿意的,就是可惜沒人看到。
魔獸張開血盆大口,沖了過來,像是一架頂著鐵刀刺的裝甲重車;福格也迎了上去,同樣是第三階,就算他手上沒有武器,就算人的力氣要比魔獸小一些,也沒有一個照面就被被結(jié)束戰(zhàn)斗的道理。
福格感受著體內(nèi)魔力的涌動、感受著左肩的微熱,在將要撞上魔獸的時候,突然高高躍起,接著便一拳砸向了魔獸的鼻子。魔獸雖然被揍了一拳,但還是一口咬住了福格的肚子,然后頭一揚,想把福格甩開。福格兩手死死抓著魔獸臉上的毛發(fā),聽著呼呼的風(fēng)聲在耳邊狂嘯。
福格忽然發(fā)狠,直接松開一只手,五指狠狠摳進魔獸的一個眼睛。魔獸吃痛,長號不已,頭甩得更加厲害,把來不及抓扯的福格甩了下去。福格只覺得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拋到空中,然后狠狠地砸在地上,被砸得眼冒金星,肚子更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痛。感謝鱗甲之前給的磨練,福格并沒有因疼痛而失去戰(zhàn)斗力,只是他捂肚子的手上滿是鮮血,福格朝下看了看,腹部兩側(cè)各有一個大拇指粗的窟窿,連軟鎧也報廢了一半。
就在福格準(zhǔn)備站起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幸運地被魔獸甩到了長劍旁,便拿起劍站了起來。雖然福格干掉了魔獸的一只眼睛,但只是疼痛而已;福格則是腹部受創(chuàng),疼痛可忍,但拖久了絕不是小傷。
趁著魔獸還沒有從疼痛中完全走出來,福格提著劍一路小跑著砍過去,他避開了隨手就能砍到的獸爪,而是砍向了魔獸的脖頸,只可惜力道不夠,卡在半途就砍不下去了。
魔獸慘叫一聲,一爪子就再次把顧不得閃躲的福格掀飛到一邊。它不顧順著劍流下來的鮮血,嚎叫著站起來,氣勢洶洶地看著福格,剩下的一只眼瞪得通紅,全是瘋狂。魔獸不顧一切地沖向了福格,福格掙扎著站起來,只要全力一躍,他就能躲開!
就在這時,福格突然覺得眼前一閃,一個人影突然出現(xiàn),不但把福格拉到一邊,還閃身到魔獸下方,一把握住了魔獸脖頸插著的劍,然后用力一砍,輕輕松松就把魔獸的腦袋整個砍了下來。
“哥、哥……”福格不可思議地看著雷杰,后者威風(fēng)凜凜地拿著斬殺了魔獸的劍,怒氣沖沖地瞪了福格一眼:“我不是和你說過,不要來東邊的嗎?”
福格:“哥,你快走,這里魔獸多?!?p> “你就只會放屁!”雷杰大怒,“我會丟下你嗎?就算這里魔獸多,我也可以給你殺一條路出去!”
“除非我先動手,否則魔獸不會攻擊我。”福格看著雷杰,為了讓雷杰信任,福格直接就撕開了左肩的衣服,露出肩上的鱗甲,說:“我現(xiàn)在沒辦法趕路,你帶著我跑,我只能死。魔獸會攻擊你,但不會攻擊我。你要是不信,待會兒你站遠點,親眼看到,你就相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