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撻攬不理會蕭千月的臉色,仍然開口示問:“大王,真的要殺掉他?”
耶律斜軫冷眼厲色起身,渾身寒氣罩人:“千月,殺了他?!?p> 蕭千月大叫:“什么,又是我!”
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耶律斜軫并沒有完全回頭。
蕭千月已改口坐下:“大王,慢走,我馬上辦?!币娛挀閿堃惨獬觯骸澳阋惨鋈?,殺人的活兒每次都讓我干,不帶這樣的??!”
蕭撻攬停?。骸澳且?guī)兔Γ俊?p> 蕭千月只得將話兒吞下:“走罷!”
待二人走后,蕭千月先喝了半杯馬奶酒,又吃了三塊乳酪,摸著青髭:“其實,上次那個女人用的化尸水挺好用的?!?p> 想起朱雀臨死之前之慘狀,打了一個冷戰(zhàn),一拍大腿:“哎呦,這事隨便一個人也就去了?!?p> 薇雅關上門:“祁公子,吃飯了?!眳s不提門口遼人站了一上午的事。
祁晉回過神來:“姑娘可否陪在下一起用飯?”
薇雅在外面一上午,陪著盧思浩等幾個公子奏琴吹簫也確實餓了,因想著祁晉便與相好的頭牌姑娘楓兒替換回來了,應聲便窗邊陪坐,凈手后打算在案上一起吃。
滴酥水晶鮰魚、燒鵝、蜜釀蝤蛑、煮麩干、雪菜、薔薇桂花粥,薇雅很珍惜與祁晉相處的時候,覺得祁晉在此住下去天昏地老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兩人飯未吃到一半,韓翠娘已遣了小丫頭上來請:“姑娘,怎么回來了,盧公子找不到你,大發(fā)雷霆呢。”
薇雅瞅一眼面無異色的祁晉,緩緩放下銀筷:“就來,你先下去。”
對鏡審視妝面半晌,嫣然一笑:“祁公子,薇雅先下去了?!?p> 祁晉點頭答應,停箸目送薇雅出門,然而就在女子關門的瞬間,驟然變色。
門口站著的俊眼濃眉、高鼻深目,顧盼間頗具威嚴和風霜之色的男子,正是自己躲避多日的耶律斜軫賬下第一悍將蕭撻攬!
祁晉停下來,青袍越發(fā)顯得人清瘦,驚見蕭撻攬對自己笑了一笑,關上門來,便呆坐了一盞茶的功夫。
想到在聽雪樓躲避的這半個月,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化在水中喝下,又將剩下的銀錢資財全部留與薇雅,留下書信一封,囑其早日脫離勾欄之地,實在錯呈這玉凈花明的女子傾心,卻注定要辜負于她,再待下去,只怕還會為她帶來禍端。
再次打開門,卻不見了蕭撻攬,來人似乎離開了。
祁晉不知薇雅在哪里,去后院馬廄牽了被照顧得并不好的青驄馬,懷揣路引,上路了。
出了城門,到得城外一處山崗,卻越行越慢,所幸牽著馬走,松林白路遠伸向遠方的山林,祁晉回想少年離開渤海,自高麗、遼國、西域再到大宋,似乎遠離了支離破碎的故國山河,渤海名醫(yī)的歲月一去不返,就如自己遠游這么多年,難道真的是不愿見破碎河山,說到底,自己只是一介逃兵。
父親雖人稱權臣、愛慕利名,逼迫前任君主烈萬華遠走高麗國,這也是祁晉最后悄悄離開高麗行館、拒絕賢幫助的原因,曾經很能理解錢雅魚,太宗即使優(yōu)待降君又能勝過其兄幾何呢,不過是保全性命、在東京茍延殘喘等死而已,或是毒酒一杯,或是白綾一丈亦或疾病暴死罷了,試問還有別的結局嗎,不過是全了趙家人的聲名而已!
那么遠走高麗國的烈萬華是什么心情呢,至少他勸說高麗國王收留了幾萬邊疆的渤海難民,就是父親,奪位不正,尚能帶領數萬族人起兵抗遼,自己又做了什么,祁晉突然覺得很想回家,幽山楹而為室,離日苦多,自己多想回到龍泉府去看一看,忽聽馬蹄聲,祁晉心道:“來了!”
果見蕭撻攬騎悍馬飛奔而來,渤海亂局多年,難道靺鞨一族真的沒有別的出路了嗎?
蕭撻攬下馬,將玉佩遞給祁晉:“躲夠了嗎,大王讓我問一句,你父親,到底想干什么?”
祁晉接過玉佩,輕輕擦拭著,猛擲在地:“我父所為,不愧是想為靺鞨一族求得一條生路,蕭大人竟不知道嗎?”
蕭撻攬驚其舉動,大怒:“你!”
祁晉問:“怎還不殺我?”
蕭撻攬失笑,想到了一個人,卻五味陳雜:“我并未想要殺你,只因?!?p> 抬頭審視之際,祁晉雙目流血、再繼而口鼻、耳,竟七竅流血,猛跪在地,用盡最后一口力氣拼喊:“我父親,不過是想保全靺鞨種族而已,耶律斜軫,哈哈,我等你!”
蕭撻攬震怒之下,瞳孔迅速縮小,一掌劈向祁晉頭骨,只聽得頭骨碎裂的聲音。
祁晉尸身被扔進山崖,驚起崖下驚鳥!
蕭撻攬眼望松濤海浪,颯颯松濤吹襲臉面,想到祁晉臨終之語,心中隱隱刺痛,覺得愧對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