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恭見安成頗有喟嘆之意,心中卻只羨慕為何不是自己,轉(zhuǎn)眼兩人已至后門。
王府后門等著的正是慕容玨與阮清玲,車馬所停不多,大約來訪賓客所帶家眷不多,所來官家小姐,大約是聽了孫貴妃意思,不見得是奔著陳王府側(cè)妃之位,多結(jié)識(shí)世家公子才是緊要。
二皇兄這生辰宴會(huì)比不得皇宮宴會(huì)規(guī)模,但至少太宗登位以來,盛大排第一,超過了楚王元佐年前誕辰。
慕容玨萬萬想不到自己哥哥竟會(huì)與安成一起前來,正怔茫際,阮清玲已經(jīng)下跪行禮:”公主殿下安好,慕容公子好?!?p> 慕容玨面無喜色,上前問好:”公主殿下好?!?p> 安成也道:”慕容小姐好?!?p> 慕容恭問:”你帶我們進(jìn)去嗎?“
慕容玨想來也應(yīng)該沒什么重要的客人,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兩位隨我來罷,玨兒帶公主去內(nèi)院,哥哥要去前殿嗎?“
慕容恭道:”我就陪著公主罷?!?p> 慕容玨慢走幾步,狠掐自己哥哥手臂,低聲問:”人家要你陪嗎?“
慕容恭道:”是你說她會(huì)來,我才過來看看的。“
安成見這兄妹二人揶揄玩笑,之前陰霾之氣一掃而光,三人慢慢走著,已走到百花園中來。
慕容玨在前引路:”初云公主和興平郡主在那邊,公主請(qǐng)隨臣女來。“
慕容恭高聲道:”阿玨你先過去招呼公主和郡主,我們待會(huì)過來。“
慕容玨咬牙切齒地在心里罵慕容恭,見色輕妹,登徒子小人,不要臉面,卻見安成點(diǎn)頭,只得走了。
安成:”你為什么攔我?“
慕容恭一點(diǎn)安成額頭,又指著自己胸口,笑道:”你身中潛毒,又有哮喘,就這么不小心,那園中有百合花怎么辦?“
安成大意,倒忘了這個(gè):”你醫(yī)術(shù)倒也不錯(cuò)?!?p> 慕容恭笑道:”那我便陪你到處走走罷,我也沒來過?!?p> 安成一臉無奈,怪道:”明明是你要我陪啊,既是如此,你便陪我去前殿見二皇兄罷。“
慕容恭道:”遵命?!?p> 元祐夫婦少不得在前殿作陪,文臣武將、王孫公子,全是大宋朝堂的精英。
名姬花弄影精心排至的歌舞表演助興過后,前殿各賓客,清談賦詩、投壺雅歌、藏勾射覆玩得好不盡興。
安成著禮見了齊王叔趙廷美、趙德昭、趙元佐后,見元祐正陪盧多遜等大員玩投壺,元俢也與潘惟熙等說話,不得空閑,正無聊賴。
慕容嫣雨瞧見自己,安成正要找她,卻見元祐已拉著妻子的手過來,便上前祝賀其生辰。
元祐捏捏安成臉蛋,笑對(duì)妻子說:”我這最美的妹妹來了,你嫂子多日未見你,直說掛念你?!?p> 安成躲避元祐的手,笑看二人:”皇兄又取笑我,安成也想念王嫂,王嫂身體可好?“
元祐眉間暗藏憂思,藏匿不住,跳了出來,片刻壓?。骸边€好,你來看二哥二嫂,就是有病也好了,哥哥今日不得空招呼你,女眷都在后院,你二嫂還得在前院待些時(shí)候,我讓婢女陪你去后院罷?!?p> 安成答道:”好?!?p> 元祐便吩咐身旁的綠玉好好招呼安成,安成心道:”二皇兄可真是愛極了王妃,素聞孫貴妃不喜這兒媳,今日竟然也護(hù)著,不讓其到后院?!?p> 慕容嫣雨到底嫁了元祐幾年,如何不知丈夫的意思,早慮這事,便道:”王爺,妾身帶公主去后院罷,母妃、妹妹皆在后院,還有各位公主、官眷在?!?p> 元祐沉默片刻,溫柔看著妻子:”那好罷,對(duì)了安成,永樂不來嗎?“
安成聞言略怔:”皇姐她晌午才過來,請(qǐng)皇兄寬待?!?p> 元祐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妻子的手:”你先過去,我得空了便過來?!?p> 慕容嫣雨便點(diǎn)頭,攜了安成往后院走,一路閑話。
安成不見了慕容恭,便奇怪:”咦,他呢?“
慕容嫣雨奇道:”公主在找誰?“
蘭屏出聲道:”公主是在找慕容公子嗎?“
話音未落,一個(gè)男子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安成感覺慕容嫣雨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深感奇怪。
慕容恭已經(jīng)在前行禮:”公主,大姐。“
慕容嫣雨神情激動(dòng):”你,二弟,你來了?!?p> 慕容恭神色如常,慕容嫣雨卻抓了慕容恭的手臂,呆看半響,慕容恭瞧見安成一臉驚愕,輕咳兩聲,退開兩步,溫言道:”大姐,這幾年可好?“
安成心道:原來他姐弟竟已有幾年未見了,卻不知是何緣故,慕容恭這人,自己幾年前也未聽說過啊。
慕容嫣雨未出閣前,慕容恭便已經(jīng)遠(yuǎn)游西域諸國,這么多年,銷聲匿跡,兩人一母同胞,生平最掛念的便是這少年叛逆的二弟,情知自己時(shí)日非多,只盼有生之年,慕容家能原諒二弟當(dāng)年所為,似是太過高興,拉著慕容恭不肯松手,只哭道:”你這沒良心的弟弟,回來也不過來看我?!?p> 慕容恭寬慰道:”大姐,你又哭,真拿你沒法?!?p> 慕容嫣雨臉面一紅,拿絲絹收了眼淚:”這么多年,可知道捎信回來給姐姐,也免得我時(shí)時(shí)掛念?!?p> 慕容恭慘笑:”大姐,你也還沒老,怎么這樣啰嗦!“
慕容嫣雨佯裝生氣:”你竟嫌姐姐啰嗦,你自己這么多年?!?p> 慕容恭突然端正神色,朝慕容嫣雨躬身行大禮,道:”大姐,我錯(cuò)了,你大人有大量,饒恕了在下吧!“
慕容嫣雨破涕為笑:”好,今日暫且饒你?!?p> 慕容恭悄聲對(duì)安成道:”你瞧我這大姐好不啰嗦。“
安成笑道:”可你本該來看他們啊。“
慕容恭不置可否,來至后院,官婦們多陪著孫貴妃說話。
聽安成與女主人前來,重女眷全都起身行禮,只除了上座的孫貴妃。
慕容嫣雨吩咐起身隨意,官家小姐們,則玩雙陸、斗百草、安成認(rèn)得一些,與慕容嫣雨見過孫貴妃后,便留著陪孫貴妃說話。
安成得知初云公主、興平郡主約了幾個(gè)要好的官家小姐泛舟游湖,正待想之際,一個(gè)緋衣少女來至面前,嬌顏玉容、氣質(zhì)英麗,美不勝收:”公主近來可好?“
安成見是柴韞婉,倒是意外,喜道:”還好,可有些日子沒見郡主了,郡主怎么沒隨四皇姐、興平她們?nèi)ビ魏???p> 柴韞婉掩口低聲:”她要去,便硬拉興平作陪,我可不去?!?p> 這個(gè)”她“自然是指初云公主了。
安成不接話,亦低聲回:”既如此,這里無聊,我們外處玩去?!?p> 攜了柴韞婉的手出來,方問起近況:”你何時(shí)回來的京城,房州一切可好?“
柴韞婉笑道:”有些時(shí)日了,還好,你從前殿來的嗎?“
安成:”是啊?!?p> 柴韞婉紅著臉,低聲道:”你可見到了潘家公子?“
安成一愣,見柴韞婉神色,問:”潘惟熙嗎,在前殿呢?!?p> 柴韞婉神色一松,安成問:你找他有事,我陪你去罷?!?p> 柴韞婉卻搖頭:“算了,一向無深交?!?p> 安成瞧這少女,言語不詳,雖來宴會(huì),卻心思不佳,許多話想問卻不知如何問起,想了片刻,還是壓了話頭,與柴韞婉在園子里閑逛。
到得一處竹園,兩人經(jīng)過一處涼亭,正要進(jìn)去歇息,卻驚擾了里面的鳥雀,兩人一覷,卻聽得一男子的聲音:“你何時(shí)回京來的?”
另一人答道:“潘公子不在前殿,跑這里來作什么?”
安成知道這人正是慕容恭,卻又聽那潘公子道:“來找舍妹?!?p> 安成壓低聲音問:“剛才怎么沒見潘家小姐?”
柴韞婉捉住安成手腕,似是有些緊張,仍是低聲回道:“潘楚楚不知往哪里去了?!?p> 兩人低聲私語,正踟躕要不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聽得一人聲音清朗深沉:“原來是,公主殿下好,柴郡主好?!?p> 安成、柴韞婉好不尷尬,只得相見:“我二人逛得此處來,正想找地安歇,卻不料你們?cè)??!?p> 潘惟熙略有尷尬,慕容恭見了安成,雙視一笑。
柴韞婉問:“熙哥哥,這位是?”
潘惟熙臉色一變,正要介紹,慕容恭道:“王府俗客,見過郡主?!?p> 安成笑,與柴韞婉道:“我們打擾了你們,便告辭了?!?p> 潘惟熙眼色緊跟柴韞婉,倒弄得安成與慕容恭很是尷尬:“公主哪里的話,我們也是偶遇?!?p> 安成問:“方才聽潘公子說再找潘小姐嗎?”
潘惟熙:“是的?!?p> 安成:“我與婉兒逛累了,婉兒,方才聽你說潘小姐在前面哪里,你陪潘公子前去,我歇后片刻來找你可好?”
柴韞婉看著安成,不知如何答話,卻聽潘惟熙爽朗笑答應(yīng):“那多謝郡主了。”
柴韞婉便應(yīng)聲道:“好?!?p> 眼見兩人離開,安成看著慕容恭卻不說話。
慕容恭佯裝不好意思:“公主這般瞧著恭作甚?!?p> 忽見幾位女子在不遠(yuǎn)處的話語:“呀,那里站著的是誰?”
又有人道:“我,我見過那人的?!?p> “那人是誰?”
“慕容公子?!?p> 安成奇怪:“找你的?”
慕容恭訕笑:“咱們走罷?!?p> 安成點(diǎn)頭,疾步沿路前走:“我先走了?!?p> 慕容恭急步趕上:“等等我啊!”
“慕容公子!”
“王,王小姐。”
“慕容公子在這里作甚?”
慕容恭撒腿就跑:“我,我還有事,告辭?!?p> 安成撿了條僻道走,忍住笑。
慕容恭快步追了上來,聲音急促:“咱們快些去別處?!?p> 安成:“干嘛啊,你怕她們?”
慕容恭拉了安成袖子就走。
官家小姐們有些膽大的,便跟著來瞧,只瞧見一片飄逸的衣角。
初云公主與興平郡主特意請(qǐng)了女樂師在船上演奏,絲竹之聲便不斷傳上岸來。
慕容恭終于停了下來,眺望著湖面,半響不說話。
安成正要問話,慕容恭卻出聲問:“你的事,要我?guī)兔幔俊?p> 安成一時(shí)無言:“什么?”
慕容恭不說話,只看著安成。
安成知其所指,失神片刻:“你為什么幫我?”
慕容恭脫口而出:“喜歡?!?p> 安成笑道:“你別唬我,我與你正經(jīng)說話。”
慕容恭正色道:“我可沒騙你,不過,我見你時(shí),你身邊的那人是高麗世子吧?”
安成點(diǎn)頭:“正是?!?p> 慕容恭憂慮:“看來你身邊危險(xiǎn)重重,又或者,他們高麗和遼國暗戰(zhàn),誤傷了你!”
安成沉思片刻,斷言:“你說得不錯(cuò),不過,我總不喜歡牽扯進(jìn)去。”
慕容恭:“你說他們想干什么呢?”
安成回頭瞧見男子神色,兩人四目交接,已達(dá)成某種期許:“我可以信任你嗎?”
慕容恭情知這少女于宮闈之中傾軋掙扎多年,斷不愿意輕信他人,近安成身旁低語。
初云公主正出船遠(yuǎn)眺湖景,瞧見湖岸邊的一男一女,湖風(fēng)拂面,仿佛海市蜃樓里的仙侶一般。
那男子很高、很白,甚至比女子都還要白,俊美絕倫不可方物,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雙劍眉平添陽剛生猛之氣,劍眉下的桃花褐眸深邃若寒潭,大宋有這樣的男子嗎?
旁邊的女子長身玉立,同樣白衣勝雪,不施粉黛、紅唇翠羽、恍如謫仙,其實(shí)興平與自己亦算是難得的美人,可到底比她差了!
初云公主問:“那人是誰?”
興平郡主正出來透氣,晃眼一瞧,暗贊兩人豐姿匹配:“慕容公子也來了嗎,怎么和安成認(rèn)識(shí)?”
初云公主心頭憤懣,問:“哪位慕容公子?”
興平郡主笑道:“普天之下,出名的慕容府是哪家,公主豈非不知?”
初云公主吃驚,這人卻從未見過呢:“難道是王嫂府上的?”
興平郡主點(diǎn)頭:“我與這位慕容公子有過一面之緣,他正是阿玨的兄長?!?p> 初云公主驚訝,王嫂何時(shí)還有這一位弟弟:“他,不在朝為官嗎?”
興平郡主除此之外,對(duì)慕容恭一無所知:“沒有罷。”
傲雪尋到湖邊,終于找到安成:“公主,慕容公子,王妃讓人來問,百花宴要開始了,許國公主已經(jīng)到了?!?p> 安成應(yīng)言點(diǎn)頭,轉(zhuǎn)頭看著慕容恭:“你還去嗎?”
慕容恭搖頭:“我還是去前殿罷,我那姐夫還沒照面過。”
待慕容恭走后,安成方問:“她可有異動(dòng)?”
傲雪道:“倒也沒什么,她隨陳王府的管事交付禮物去了?!?p> 安成點(diǎn)頭:“且別管她,我們走罷。”
安成再次見過孫貴妃,便見許國公主,許國公主乃太祖二女,駙馬乃大宋名將、開國元?jiǎng)住w德節(jié)度使石守信次子石保吉,是太祖皇女中喜慕社交的一位公主。
太宗弟及兄位,西宮尚在,宋皇后仍在,太祖所遺子女,子唯徳昭與宋皇后之子徳芳,皇女三人太宗即位即進(jìn)封為鄭國公主、許國公主、虢國公主。
許國公主:“安成皇妹好久不見,你和德妃娘娘近來可好?”
安成便回禮:“謝皇姐掛念,母妃與安成還好?!?p> 許國公主便問些家常話,安成一一答話。
孫貴妃見慕容嫣雨器重三個(gè)婢女,命慕容嫣雨勸元祐納為妾室,慕容嫣雨也一一應(yīng)承下來。
初云公主與興平郡主兩人正好回來,見完許國公主,便挨著孫貴妃坐。
興平郡主挨著安成。
慕容玨則陪坐在柴韞婉旁坐。
興平郡主問:“你好久沒出宮了,剛才我來不見你,你跟誰一起來的?”
安成笑道:“三皇兄?!?p> 興平郡主又道:“宋待詔幾日后在宮外有一場琴會(huì),你能出宮來,我們一起去罷?!?p> 安成:“你不說我也要出來的,我答應(yīng)了永樂皇姐陪她去看,到時(shí)候一起。”
興平郡主:“那正好?!?p> 孫貴妃道:“這么坐著,不免無聊,你們可編排了什么節(jié)目?”
慕容嫣雨道:“請(qǐng)母妃稍待,請(qǐng)李姑娘上來罷。”
孫貴妃歪坐在榻上,似有倦意。
阮清玲便轉(zhuǎn)身替孫貴妃按摩,又吩咐侍婢奉上醒神茶來。
孫貴妃道:“原來是清玲,你在這里好嗎?”
阮清玲躬身回話:“回娘娘話,王爺和王妃待奴婢們很好?!?p> 孫貴妃點(diǎn)頭:“你在本宮身邊伺候一向得力,莫不是元祐,本宮可舍不得你?!?p> 清玲低頭無話。
慕容嫣雨道:“多謝母妃體恤王爺與兒媳,派了她們?nèi)齻€(gè)來王府?!?p> 孫貴妃鳳目微垂,對(duì)兒媳不看一眼:“你也得體會(huì)母妃的心思?!?p> 慕容嫣雨聞言臉色一白,只得應(yīng)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