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歌等星曜弟子下山以后,三位道長及眾弟子仔細(xì)搜查整個青冥峰,不見異樣,方才稍稍安心。三位道長又安排弟子輪班值守,一有風(fēng)吹草動,立即稟報。
次日天明,靈瓏道長一早起身,尋思無事,將張九歌所留卦象又捧出細(xì)看??磥砜慈ィ允切窍笪蓙y,不得端倪。正苦思無解時,清平道長造訪,與他想談魔物走脫一事。他正好借此契機(jī),將卦象展示于后者。
清平道長作為上一代觀主天璣道長唯一的女弟子,尤以心細(xì)惹師尊寵愛。正因心細(xì),天璣道長一身掐算本領(lǐng)被她盡數(shù)習(xí)得,可謂青出于藍(lán)。世人只道現(xiàn)任觀主璇璣道長掐算本領(lǐng)天下一絕,殊不知相較之下卻是清平道長更勝一籌,只因她平日不愛顯山露水,故此知之者極少。
靈瓏道長作為清平道長同門師兄,便是這極少“知之者”中一員。他出了卦象后,滿心期待望著清平道長,只等她給出準(zhǔn)確的推算。
豈料清平道長看了半天,也是茫然,直搖頭道:“這等繁復(fù)卦象,休說你我,即便師尊親來,怕也看不出端倪?!?p> 清平道長所言非虛,昔日天璣道長鉆研此卦象不下數(shù)月,直至飛升前夕,仍苦心研究,只可惜始終無果。后來他將此卦象流傳璇璣道長,希望他能堪破。璇璣道長悟了十?dāng)?shù)年,依舊沒有進(jìn)展。
靈瓏道長不由輕嘆道:“連師妹都堪不破這卦象,豈非無人可破?”
清平道長聞言,沉思片刻,忽道:“師兄,我倒有一法,或可看出端倪?!?p> 靈瓏道長忙道:“師妹請講?!?p> “昔日師尊不得堪破,或因飛升在即,心有旁騖。如今你我不得堪破,皆因修為有限,境界不足。但休要忘了,你我各身懷一至寶,生來就是用來看人堪物的?!?p> 靈瓏道長面露驚色道:“師妹說的莫不是寶鏡?”
清平道長點(diǎn)頭道:“正是?!?p> 靈瓏道長連拍額頭道:“瞧我,竟把這寶貝給忘了?!?p> 于是二人各取寶鏡在手,發(fā)清、虹二色神光,匯在一處,往卦象上照去。為神光照過后,漫天飛星戛然而止,再也不動。
“這是何解?”
靈瓏道長見狀,不由問向清平道長。后者略一沉思,答道:“或許你我寶鏡威力尚且不足,只能定觀卦象,卻不得現(xiàn)出端倪,看來得請大師兄親來,用那陰陽鏡再照它一照?!?p> 靈瓏道長聽罷,陷入沉思。他記得當(dāng)日張九歌奉上卦象時,曾言璇璣道長不愿卦象外泄,其中必有緣故。眼下若是找他幫忙,便等于宣布卦象已然外泄,怕駁了他一觀之主的面子。
正在他猶豫不決時,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陰陽鏡在此,容我助你們一同破卦?!?p> 來者正是璇璣道長。
二人聞聲,不約而同回頭。璇璣道長走上前來,早將陰陽鏡祭在手中,發(fā)日華金光,與清、虹二光匯在一處,正照在卦象之上。
三鏡同照之下,先前停駐的飛星忽然一陣顫動,轉(zhuǎn)而紛紛倒行逆走,往起初的位置動起來。
“這…”
饒是清平道長,見了這等卦象,也不由驚惶起來。
“飛星倒流,宮斗移位,黯星復(fù)明,明星轉(zhuǎn)黯。此乃…此乃劫數(shù)之相!”
“不止如此。”璇璣道長補(bǔ)充道,“飛星倒流,宮斗移位都是千萬年難得一遇的劫相,似此災(zāi)劫,一旦發(fā)生,必然三界動蕩,生靈涂炭?!?p> 靈瓏道長聽到這話,大驚失色,警問道:“這等兇劫,因何而起?”
璇璣道長道:“天地靈氣,固有其數(shù)。神、仙、妖、魔、人,各為修行,采集靈氣,久而久之,則靈氣匱乏,不得往復(fù),致法則崩塌,自有劫數(shù)降臨。似十八年前一戰(zhàn),便是殺劫降臨,由三界眾生來完劫?!?p> 靈瓏道長道:“當(dāng)日一戰(zhàn)不是已經(jīng)完劫,如今怎的又生大劫如此?”
璇璣道長搖頭道:“十八年前一戰(zhàn),世人只道天魔重光與那位英雄同歸于盡,身死道消,劫難化解,依我看怕是并非如此,殺劫未完?!?p> 清平道長指卦中一霸道長尾星道:“師兄所言極是,看這魔星君臨之態(tài),便是那重光無疑。他當(dāng)日可能并未身死,只是負(fù)了重傷,隱匿而去。過了這些年,元?dú)饣謴?fù),要重新擾亂三界?!?p> 靈瓏道長道:“若重光未死,那位英雄他…”
二人俱明白他言下之意,往卦象上仔細(xì)搜尋,卻不見有任何一星可與那長尾星一較高下。眼見長尾星曳過漫天星群,帶著一百零八顆魔星組成一道巨大星陣,周遭星群,但凡有為星陣吞噬者,瞬間黯淡,化為烏有。反觀魔星,黯淡者不過二三,不消片刻又復(fù)明亮。
靈瓏道長看到這一細(xì)節(jié),不由皺眉沉思道:“魔星何以復(fù)明,難道真有重生之法?”
璇璣道長只言道:“重光手段之高,遠(yuǎn)超你我想象,似此也不足為奇。然生死有命,死后強(qiáng)生,逆了天道,修行中人斷不該有此舉措?!?p> 靈瓏道長點(diǎn)頭道:“師兄說的是。”
須臾有群星倒曳升騰而出,光彩奪目,正對上魔星群。眾星混淆撲殺,各放異彩。持續(xù)有間,長尾星猛一閃爍,魔星合圍而上,后起之星便一顆顆黯淡下去,轉(zhuǎn)而化作烏有。
三人見此相,不由面面相覷,倒吸一口涼氣。
“這…”
“這…”
靈瓏道長與清平道長不由同時哀嘆,卦象中燦星遇著魔星之后隕落,意味著將會有正道中人在與魔星的斗爭中喪命。
“這可如何是好!”
靈瓏道長憂慮不已,直往向璇璣道長,希望他能有解救之法。后者卻沒有理會,只往下看那卦象。
燦星盡滅后,忽有一異星升騰而起,忽明忽暗,黑體白光。長尾星遇著異星,帶魔星群席卷而上。異星洞穿魔星大陣,只撲長尾,二者撲騰沖撞,如是良久,竟化一星,遍體烏黑,發(fā)白光如雪,直刺的三位道長眼睛生疼。
“這是哪路高人?”清平道長驚惑道。
靈瓏道長搖頭道:“不論哪路高人,終究為魔星吞噬,怕是墮了魔道?!?p> 二人無暇多說,只見那顆異星率魔星一路飛掠,又遇零散飛星放出異彩,異星一馬當(dāng)先,與飛星相持互撲。不多時,飛星各自黯淡,跌落天幕,唯有異星越發(fā)閃耀,疾飛不已。
看到這里,三人已經(jīng)猜測不出異星端倪,只知跌落飛星,無一不是縱橫三界之高手。這般高手,通通隕落在異星之手,其高深可見一斑。
而接下來的卦象又出乎三人意料,異星一路所向披靡之后,竟倒飛而回,將眾魔星逐一吞噬。偶有三五魔星抱團(tuán)抵御,也只是徒勞拖延,不多時余下魔星被吞噬殆盡,只剩幾顆黯然失色,流落天穹,不知所蹤。
“這又做何解?”
靈瓏道長滿腹疑問不及說出,異星又有新的動向。只見它縱橫天幕,與固守本位的諸星纏斗起來,一番撲殺,連滅十?dāng)?shù)顆本位星后,直奔天穹正中,猛撞其上,化作一道璀璨白光,整個天幕隨之一片純白。
卦象至此,完全結(jié)束。三人見最后一幕,無不震撼。那固守本位的星斗皆是位列仙籍神榜的上天宮正仙、凌霄殿正神。異星竟與其相爭并得勝,個中隱情已不是三人可揣測。須知這正宮星所應(yīng)的無論哪路神仙,舉手投足便可平山填海,撼動神州。異星能與之對敵,自有堪比甚至凌駕神佛之修為,這等大能強(qiáng)者,天下間尚無一位。最后那一記沖撞,更是毀天滅地,兇悍無比。即便重光天魔本尊有與神佛相斗之能,也無力撼動群仙諸神的強(qiáng)大根基,不可能發(fā)出這一擊。
“也就是說,最大的禍患并非重光魔頭,雙星合并之時,他已被取而代之。這顆最后升騰的異星,才是導(dǎo)致災(zāi)劫的罪魁禍?zhǔn)?。浩劫的征兆,便是雙星合并!”
清平道長看罷,終于得出結(jié)論。
璇璣道長聞言點(diǎn)頭,收了陰陽鏡;另外二人也各自收鏡。多虧三鏡合照,才將星象由繁化簡,窺出端倪。然而堪破卦象并非幸事,三人洞悉天機(jī),得知無數(shù)豪杰將死于非命,無不心中抑郁,面色沉痛。又見異星滅世,更是惶恐難安,坐臥不寧。
至此,璇璣道長終于道出心聲:“我得此卦象時,師尊曾叮囑,切勿外泄,恐天機(jī)在身,難以承受。往日不明所以,今日參透卦象,方知師尊先見之明?!?p> 清平道長由然道:“在我看來,師尊其實(shí)早已堪破卦象,只是不忍言說,又或不愿道破天機(jī)。他將此卦象遺留,為的便是提醒我們,為即將到來的浩劫做好防范?!?p> 靈瓏道長痛道:“話雖如此,眼看豪杰隕落,畢竟不忍。何況雙星合并,亦非明示,我們固守涵虛,終無法探明究竟?!?p> 璇璣道長不由問道:“師弟的意思,是要下山?”
靈瓏道長點(diǎn)頭道:“比及魔物走脫,浩劫更為嚴(yán)重。靈瓏請命師兄,容我下山走一遭,查明個中緣由因果,興許還有補(bǔ)救之法。”
璇璣道長聞言默不吭聲,似是心意難決。清平道長當(dāng)即幫說道:“師兄,此事干系重大,若是不探明究竟,空枉你我一身修為?!?p> 璇璣道長聽罷,嘆道:“我并非不愿靈瓏下山,只是這等浩劫,皆為因果。若牽扯其中,只怕引火燒身,反將涵虛數(shù)百年基業(yè)付之一炬。”
靈瓏道長據(jù)理力爭道:“師兄所言不對,浩劫若至,天地滅絕,到時一涵虛觀焉能幸免?”
璇璣道長再度沉默,許久開口道:“此事委實(shí)過于重大,草率決定不得。師弟,容我再考慮一天,今晚給你答復(fù)。”
三人當(dāng)下不再多言,各自散去。靈瓏道長獨(dú)立屋中,想起卦象,不免又是一嘆。與此同時,一道身形出了東峰,直往迎仙嶺去了。
那道身影在云巔站定,念動法訣,發(fā)金光直入蒼穹。須臾,另一身影從天而降,正落在那人面前。
“天尊,眼下卦象已破,下一步該如何動作?”
“天尊”略一沉吟,答道:“無需動作,順其自然。雙星合并,異星突起,皆為天數(shù),無人能擋。涵虛能做的,已經(jīng)做完了。答應(yīng)你的事情,也一定會辦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