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喊完,握拳發(fā)力,頃刻間山風大作,飛沙走石。峰頭間鳥獸見此劇變,紛紛奔逃。眾人見了,面面相覷。
張九歌躍至陳云徑身旁,拍拍他道:“方才多虧你救下緋兒,你那劍…有點厲害,以前怎么沒見你用過?!?p> 陳云徑支吾道:“這…我也是…急中生智,畢竟…畢竟是把木劍?!?p> 葉緋在旁替他答道:“師弟這把劍出手過好幾次,只是大師兄不曾見罷了?!?p> 張九歌雖心知此劍斷不止“是把木劍”那么簡單,但見他含糊其辭,似有難言處,也不多問。三人各自執(zhí)劍站定,望向那自稱“山神”的漢子,隨時準備交手。
漢子猛一呼吸,雙腿發(fā)力,一躍而起,跳在半空,抬手一掌拍將下來。三人早有準備,疾閃十幾丈外。再看原先所在的山崖,已被這一掌齊根拍斷,掉落山澗。
“好兇的力道!”
陳云徑驚嘆一聲,轉守為攻飛身而上,劍化流光直刺那人背心。張九歌見他出擊,也不閑著,輕喝一聲飛出,手中七星劍化作青光,直取那人腰腹。葉緋生性聰慧,見二人紛取中盤,當下騰空而起,承影出鞘,一道無形劍芒往其頭頂斬落。
漢子覺察響動倏然轉身,正對上疾飛而來的陳云徑。他反應奇怪,出手如電,一把揪住他手中木劍。這時張九歌劍光襲來,他再出另一手,將七星劍一并捉住。二人與他力持之時,承影劍劍芒從頭頂落下,那人亦不躲閃,肩頭二蟒嘶叫一聲,如麻繩般交織而起相迎。劍芒斬在蛇身,竟全無作用。
“這…”
三人倉皇對望一眼,做夢也沒想到眼前漢子居然以一敵三而絲毫不落下風。一合下來,他連人帶蛇安好無損,反倒是陳云徑和張九歌被他執(zhí)住兵器,難以脫身。葉緋的承影劍對他似也構不成半點威脅。
一直在旁照看方玄昊的岑柏舟見三人受困,急的如同熱鍋螞蟻,蹲伏的雙腿兀自顫動,口中念道:“與大師兄二師姐聯(lián)手都斗不過,難道真是山神?”
漢子穩(wěn)穩(wěn)抓住雙劍,露出一口猛獸般的尖牙,張口對二人說道:“無知凡夫,對神祇拔刀相向,自尋死路!”
言談間陣陣腥臭從他口中流出,陳云徑不由捂鼻,一語雙關道:“呵,好大的口氣!”
漢子聞言怒目相向,手上又添幾分氣力,只捏的木劍吱吱作響。陳云徑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生怕他一用力,將自己僅有的寶貝給捏斷。但任憑漢子用力,木劍始終穩(wěn)穩(wěn)當當,不見彎曲也不見裂痕,陳云徑凝視良久,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那漢子雖雙手各執(zhí)一劍難以傷人,但他肩頭的蟒蛇卻不老實,眼見二人受控,因避諱木劍,竟齊齊向張九歌撲去。
“孽畜!”
情急之下張九歌只得罵一聲棄了劍倒翻而出。兩條怪蟒弓身蓄勢,騰躍而起,緊追不放。張九歌見了,面上雖平靜,心頭已生驚,尋思兩條蛇的來路怕不簡單——若是尋常蛇蟒,如何會騰躍至這般高度?即便能,似眼前兩條蟒一樣在空中逡巡,尋常蛇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葉緋見張九歌失了兵刃,疾閃至他身旁,抬手兩劍將怪蟒彈開。張九歌道聲謝,正待喘口氣,卻見兩條蟒分從落處躍回,二人當下各自騰躍躲閃。
躲閃之余張九歌隱隱覺得怪蟒飛騰似又快了幾分,葉緋亦有同感。二人一面飛掠一面打量起巨蟒,只見蟒身之上道道花紋光華隱現(xiàn),白者發(fā)白光,紅者發(fā)紅光。
葉緋略一觀察,猛然想起什么,疾呼道:“大師兄當心,這是虺蛇!”
“虺蛇?”
張九歌聞言,頓生警惕。他記起一日酣醉躺臥中庭老樹之上,無意間聽到博覽群書的宋青青與其他師妹講起山精水怪,其中提到一物:“未化龍者為蛟,未化蛟者為虺。虺者,妖蛇也。體若蟒,可御風而行,背生暗紋,怒則發(fā)毫光。身堅如鐵,膚韌如革,凡物難傷。有劇毒,性怪誕,虎豹豺狼受其噬,從如仆。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龍,龍五百年生角,角龍千年為應龍。”
“向以為只是傳聞之物,不想在此碰見?!?p> 張九歌暗道一聲,腳下憑虛發(fā)力,身形又快幾分。兩虺不依不饒,凌空將尾一彈,如離弦之箭般直追二人。
葉緋被追急,猛然停駐轉身就是一劍,直劈紅虺腦袋。不料它反應出奇敏捷,猛一閃轉讓開劍鋒,張開大口反咬過來。
葉緋臨危不亂,使出涵虛劍道的精妙招式,抬手一記“定星式”,劍指紅虺七寸。紅虺不及躲閃,硬生生撞上無形鋒芒,“嘭”一聲被彈出七八丈遠,葉緋也被這股巨大氣力撞的倒飛而出。
她忙運內(nèi)息穩(wěn)住身形,舉劍待再戰(zhàn)時,忽覺腿腳一陣冰涼。急看之下,追張九歌的那條白虺不知何時偷襲過來,正纏住腿腳往上爬來。這畜生爬到半腰,忽然張開血盆大口,露兩只寒光凌冽的毒牙,作勢便要咬下。
危急之下她顧不得許多,伸臂順勢環(huán)住虺頭,手掌正卡在顎間,使其無法閉口。白虺遲遲不能咬合,只將她纏的更緊。二者相持間,紅虺悄悄陰來,沿著她另一條腿爬上,須臾纏住左臂,張口往脖頸處咬落。
“二師姐!”
岑柏舟瞧見此情此景,不得已將方玄昊放在一旁,飛至葉緋身旁,抬手一掌將紅虺腦袋拍向一側,解了燃眉之急。這時張九歌也察覺到白虺轉攻葉緋而去,閃身飛回,從葉緋手中奪過白虺的腦袋,順手摸了塊圓石塞入其口中。那邊紅虺緩過神來,再要咬葉緋時,岑柏舟有樣學樣,也摸了塊石頭塞入其口中。
眨眼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縱是葉緋這等修行之人,也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二虺被石頭卡住喉嚨,纏繞的身軀稍稍松動。葉緋就勢一掙,先從白虺蜷曲的身體中抽出右腿,再借勢猛一甩左臂,將紅虺甩飛到一旁。
石頭并沒有拖延虺蛇太久,這兩條怪物本就銅筋鐵骨,連承影劍和七星劍都奈何不得,更休提些許石塊。葉緋脫身后,兩條虺各自咬牙撕磨,不消片刻,便將口中石塊磨成石粉,囫圇吞了。
張九歌看罷哂笑道:“兩妖物一定是餓壞了?!?p> 岑柏舟心急道:“大師兄,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吶?!?p> 張九歌道:“為什么沒心情?我們奈何不得它們,它們也奈何不得我們?!?p> 兩條虺仿佛聽懂張九歌的話,沒有再度撲上。二者嘶鳴一陣,以腦相觸,似在交流什么。不一會兒,只見白虺緩緩逼至眾人面前,張牙吐信,兇相畢露。三人見狀,不由全神貫注加緊戒備。眾人為白虺吸引之時,紅虺卻悄悄從這邊山壁滑下,徑往昏迷不醒的方玄昊身邊游去。
待得眾人發(fā)現(xiàn)中計時,紅虺已盤旋在方玄昊腦門之前。它得意地昂起頭,尖尾從盤成一堆的身體中躥出,輕輕挑弄著方玄昊的臉面,似在玩弄即將入口的吃食。
“好狡猾的畜生!”
張九歌怒罵一聲,騰空而起,身化疾風直撲紅虺而去,卻是晚了一步。紅虺聞得響動,哪管三七二十一張口便咬,一對毒牙正嵌在方玄昊的脖頸正中。頓見一團黑氣從它口中生出,轉化為萬千細小黑絲,爬滿方玄昊周身。后者如抽筋一般劇烈抖動,直到紅虺松口方才停下。
張九歌趕到時,紅虺已經(jīng)得手開溜。他又怒又急,俯身查探方玄昊傷勢,只見被紅虺咬過的地方,赫然現(xiàn)出兩只筷子粗細的黑色孔洞,仍有絲絲黑氣從中溢出,腥臭非常,端是劇毒無比。
“畜生休跑!”
張九歌怒喝一聲,提身去追紅虺,忽覺腳踝處一緊,已被人捉住。
“咯咯咯…”
一陣怪聲從背后傳來,聽起來像人被掐住咽喉時所發(fā)出的哀嚎。張九歌猛然回頭,不由大吃一驚。方才還不省人事的方玄昊,此刻居然慢慢爬起身來,眼中黑氣升騰,口中惡涎垂流,陣陣奇怪的聲音便是從他喉頭傳出。
“玄昊!”
張九歌喚了一聲,見他全然沒有反應,不由驚悚。腳踝被他抓住,行動委實不便,張九歌想要甩脫,又怕氣力使大傷著他。正猶豫間,方玄昊忽的將口一張,朝著他腿肚子咬下。
劇痛即刻傳來,張九歌咬緊牙關,終究不忍對他下手。絲絲黑氣從方玄昊牙口間盈出,順著傷處涌入張九歌體內(nèi)。他自知情勢不妙,急運內(nèi)息阻擋毒氣在體內(nèi)擴散,如此一來便無法動彈。紅虺看到這一幕,眼中幽光一閃,又調(diào)頭折返,殺氣騰騰朝張九歌撲來。
當是時,葉緋和岑柏舟為白虺糾纏,難以脫身;方玄昊不知著了紅虺什么道兒,神智全失,竟淪為傀儡,隨它一同倒戈向張九歌。
萬般無奈下,張九歌不由望向與山神相持的陳云徑,這才發(fā)現(xiàn)二者不知何時已經(jīng)交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