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也可以講卷子

　　夏天悄悄遠去，秋季在一場場秋雨中到來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顧憫對司機說今天中午放學(xué)先去接陸北，她要辦班里的黑板報。

　　上午第四節(jié)課，蔣孟毅用筆戳了顧憫胳膊一下，顧憫低頭發(fā)現(xiàn)手邊有一個小紙團。

　　語文老師在講臺上講沈復(fù)浮生六記中的《童趣》一文，顧憫把紙條攥在手里，趁老師不注意，打開，上書：“放學(xué)后要畫黑板報，別忘了?！?p>　　從昨天到今天，蔣孟毅至少提醒了自己三次，顧憫心里翻了個白眼，在他心里自己記性是有多差？

　　“余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

　　浮生六記這本書，顧憫早已看過。顧父不常在家，陪顧憫的時刻寥寥無幾，每每父女二人待在一起的時候，顧云亭就會給顧憫講這本書。

　　“林語堂說蕓娘是中國文字史上最可愛的女人。我瞧著，不盡然。憫憫，你看蕓娘最后為什么早早去了？一是因為她縮手縮腳，有事不敢和公婆直言，二是太過于看中自己的丈夫，給丈夫納妾沒有納成，竟因此而生病臥床了……”

　　顧父說這些的時候，顧憫并不太懂，她只是像聽故事一樣聽著父親給自己講浮生六記，從沈復(fù)蕓娘的緣起講到婚后再到蕓娘去世。

　　父親不常在家，她也想像別的同學(xué)一樣和父親一起去游樂園，她也想每天接送自己上學(xué)放學(xué)的人不是保姆而是父親。

　　可是她知道，這不可能。

　　這么多年，顧憫對父親的工作并不了解，她只是隱隱約約地明白，自己不能多提要求，要珍惜父親在身邊的每一刻。她知道，當她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父親就早已經(jīng)離開家了，至于下回什么時候能回來，是未知數(shù)。

　　“好了同學(xué)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放學(xué)，路上注意安全。”語文老師宣布放學(xué)后大家都沖出了教室，只剩蔣孟毅和顧憫兩個人在教室后面的黑板前準備辦黑板報。

　　蔣孟毅負責(zé)寫字，顧憫畫插畫。

　　這項任務(wù)并不是老師安排給顧憫的，實際上，班主任只是對蔣孟毅說要換一期黑板報，具體事項全由他安排。

　　蔣孟毅是六班成績單上的第一名，小學(xué)又做了六年班長，順理成章地，班主任就把他指成班長了。

　　蔣大班長接下這個任務(wù)立馬就來問顧憫之前有沒有辦過黑板報，顧憫點頭，他就央求著顧憫幫忙，顧憫也不好拒絕。

　　其實辦黑板報很簡單，先寫上一個大標題，再在邊邊角角的地方畫上裝飾，其余地方全部填充上字就完了。

　　顧憫拿起彩色粉筆，在黑板外沿畫上花邊，又畫了一幅小插畫。蔣孟毅已經(jīng)寫了四五行字，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

　　顧憫看了一眼時鐘，十二點十分。

　　“蔣孟毅，我要先回家了，家里人來接我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剩下的明天再寫。”

　　兩人洗過手后就背著書包下樓了。

　　秋風(fēng)倒灌入教學(xué)樓大門，夾雜著不小的秋雨，顧憫緊了緊衣服，心想下午要多穿一件了。

　　蔣孟毅問顧憫：“顧憫你帶傘了嗎，沒帶的話可以和我打一把。”

　　“帶了?！壁w姨今天早上特意給她裝的。

　　蔣孟毅有些失望，多好的機會，自己差點就可以和顧憫打一把傘了。

　　“少爺，小姐出來了?！?p>　　陸北遠遠地就瞧見顧憫并肩和一個男孩子一邊說話一邊走出校門，他制止了司機要下車的動作，“我下去，你在車上?！?p>　　他撐開傘下車，站在車外等著顧憫。

　　顧憫看見陸北在等自己，她匆匆和蔣孟毅道別，一路舉著傘小跑向陸北。

　　“跑什么，是想摔成泥豬嗎？”陸北心情不佳，不自覺地開口訓(xùn)斥顧憫。

　　……你才泥豬。

　　“要不是看到你在等我我才不跑呢，下雨你還站在外面，你才是豬。”顧憫頂嘴。

　　陸北的視線越過顧憫，看向顧憫身后的蔣孟毅。

　　蔣孟毅察覺到了有一道強烈的視線透過大雨落在了他身上，來自于顧憫剛剛奔向的那個人。那個人看起來比他們大兩三歲，身上還穿著南城一中的校服，應(yīng)該是顧憫的哥哥？

　　“哥，你看什么呢?！壁s緊回家吧，我都餓了。

　　陸北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他把顧憫塞進車里，然后才收傘上車。

　　“剛才和你一起走出來的是誰，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學(xué)校？”陸北好似不經(jīng)意地隨口問問。

　　“我早上不是說過了嗎，是一起辦黑板報的同學(xué)，我們班長?！?p>　　“嗯?！?p>　　陸北知道她的同桌是班長，就是那個叫蔣孟毅的，開學(xué)第一天顧憫還嫌他吵，現(xiàn)在兩個人已經(jīng)關(guān)系好到可以一起辦黑板報了？

　　……

　　陸家的車消失在雨霧里，路邊一家奶茶店門口，孫婕捏緊了手里的書包帶。

　　她喜歡了陸北整整兩年，陸北從來不理自己，現(xiàn)在他居然特意跑到門口來接別人？

　　“婕姐，那個女的是誰啊，陸北居然還給她開車門。”

　　“就是啊，陸北不是畢業(yè)了嗎，怎么現(xiàn)在又回來泡初中的女生了……”

　　孫婕聽著她們嘰嘰喳喳，心里更加煩悶。

　　“都閉嘴，去打聽打聽剛才那女的是誰，陸北怎么會認識她?！?p>　　秋雨下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轉(zhuǎn)成毛毛細雨，卻始終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南城一中門口，顧憫坐在車里翻歷史書。

　　今天發(fā)了期中考試成績，顧憫年級第二，年級第一是蔣孟毅，兩個人相差不到二十分。而這二十分，全部差在歷史這一門上。顧憫歷史考了69，而蔣孟毅歷史居然考了91。

　　林星游拉開車門就看到顧憫在閱讀燈下翻歷史書。

　　“這么用功？”

　　聽到林星游的聲音，顧憫抬頭。

　　“星游哥哥？你怎么在這？”陸北呢。

　　“今天家里司機請假了，所以我蹭個車?！?p>　　陸北這時也坐到了副駕上，他問顧憫：“出成績了沒有？”

　　“出了?！鳖檻憦臅锓龀煽儐芜f給陸北，成績單是下午新鮮出爐的，班主任還要求帶回家讓家長寫家長意見。

　　“嗯……還不錯，考了第二名，不過你歷史怎么回事？差點不及格了?！币皇菤v史差太多，第一名輪得到那個蔣孟毅嗎！

　　“我也不知道啊，我不會寫歷史卷子?！?p>　　林星游在征得顧憫同意后抽出了她歷史書里的卷子。

　　“憫憫你選擇填空做的都很好，就是簡答題和分析題寫的有些沒有條理?！?p>　　顧憫側(cè)身過去看自己的試卷，聽林星游一點一點地幫她分析。

　　“這個題6分，那至少要寫三個要點，商鞅變法的意義從政治方面來說，從經(jīng)濟方面來說，從軍事方面來說……”

　　聽了林星游的分析，顧憫茅塞頓開。其實知識點她都會，只是第一次答歷史卷子，不知道寫答案的套路。經(jīng)過林星游這么一點撥，顧憫信心倍增，下回看蔣孟毅還能不能那么得瑟。

　　陸北坐在前面，全程聽著顧憫對林星游說“星游哥哥你好厲害啊”，“謝謝星游哥哥”，他心里憋屈得慌，他也可以講歷史卷子，而且肯定比林星游講的好。

　　司機停車在林星游家門口，林星游下車后，司機開車繼續(xù)朝陸家駛?cè)ァ?p>　　晚飯后，顧憫和往常一樣打算回房間寫作業(yè)，卻被陸北喊住。

　　“把你歷史書拿下來?！?p>　　顧憫不解：“拿歷史書下來干嘛？”

　　“背題，背不過今晚不準睡覺！”

　　顧憫：……

　　陸建國加班回到家就看到陸北拿著本歷史書聽顧憫背題。

　　陸北：“西周為什么要實行分封制，分封制的作用和意義是什么？”

　　顧憫一臉不情愿地背完后補充道：“我都說了我背過了！你偏不信！”

　　趙媽過來打圓場，“阿北和憫憫歇會吧，背了一晚上了，來，先吃點宵夜再繼續(xù)?！?p>　　顧憫拿過碟子，剛拿起一個杏仁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杏仁酥遞給了陸北，“哥哥，給你?！?p>　　陸北吃了一個后就不再動那盤杏仁酥，趙姨做的點心都偏甜，不合他的口味。

　　剩下的點心被顧憫吃完了大半，陸北不準她繼續(xù)吃了，“晚上不要吃那么多，小心積食。”

　　那天晚上，陸北聽著顧憫把歷史書前半本的重點問答題從頭背了個遍。從那以后，陸北更是每個周都要抽查顧憫的歷史作業(yè)，時不時的還提問。自然而然的，期末考試的時候，顧憫超過了蔣孟毅十多分成為了年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