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黑

　　走出飯店后一群人聚在飯店門口站著，這頓飯并沒有吃多久，這會兒街上人還挺多，耳邊滿是市井嘈雜，仔細一點還能聽見類似“打群架？”之類的討論。

　　過路的女孩三三兩兩地偏頭望著這邊，有幾個打扮過的，目光游離在男生那一圈，最后聚在了秋祝臉上。

　　秋祝面無表情，大寫的冷漠，他看了看周圍，沒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馬路邊停靠了一輛貨車，貼了“冷凍”兩個字，看著像是送海產(chǎn)品的。

　　地鐵站附近的街道人行道很寬，沿著綠化帶安了一排長椅，秋祝正想去坐，突然看見兩個女生跑過去占了位置，只好把腳收了回來，心情在那一刻變得極差。

　　木子坐在長椅上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其他人意猶未盡的表情，試探問：“誰想去KTV？”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盯著某位大佬的，但大佬似乎失了魂，動都沒動，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倒是其他人比較積極。

　　“我去！”一個女生答道。

　　“去吧去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了……”

　　這種時候參與話題的大多都是女生，男生站在后排看著女生們一個一個排著隊說“我去”，有些無法理解。

　　向炑站在最后，他突然抬起手臂勾住秋祝的肩膀，在他耳邊道：“秋神，KTV多久沒去了？”

　　秋神面無表情：“……”

　　向炑莫名其妙：“秋神？”

　　秋祝：“……”

　　向炑看了看他的臉色，沒什么變化，眼神和平時一樣，只是嘴唇拉得很平，完全沒有要開口的跡象。

　　他正納悶，突然聽見木子問：“咱們?nèi)ツ募襅TV？”

　　一群女生瞬間炸鍋。

　　女生本就喜歡逛街，對街區(qū)很熟，又講究環(huán)境。意見挺多，一個一個往外蹦，環(huán)境頓時變得比在車站還要吵。

　　唯一能控場的那位卻一直沒說話，因為她人已經(jīng)要倒了。

　　冷彌站在路燈下，聽著身邊的喧鬧，被遠處打在臉上的遠光燈閃了眼睛，連忙抬手捂著嘶了一聲。

　　她嘶完這一聲，周圍安靜了一圈。

　　冷彌：“……”嘶？

　　男生們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也都順著女生的目光看向冷彌。

　　這種時候，總會出現(xiàn)勇士。

　　木子試探道：“冷姐，您……你覺得咱們?nèi)ツ某璞容^好？”

　　被所有人盯著了總不能繼續(xù)發(fā)呆，冷彌只好開口報了個地名。

　　一群人二話沒說就走了起來，依然是冷彌帶隊。

　　冷彌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鬼故事，嘶一聲，帶一路。

　　一帶一路。

　　被自己的冷笑話凍寒了背脊的冷彌打了個寒戰(zhàn)，清空思路后繼續(xù)走了。

　　秋祝走在最后，表情有些迷離。

　　男生們吃飯的時候硬氣得很，說著千杯不醉，作秀似的一瓶一瓶往里罐，但不見得真的酒量好。走了沒幾步就有幾個男生沒撐住掛在了秋祝身上。

　　被一群喝醉了的牲口趴在背上齊齊拖著調(diào)子喊“秋神救命”，秋祝知道自己走不開，只得強行拖著牲口們往KTV走。

　　這一會洛芩的存在感就沒有在車站時那么強了，女生們走在前討論唱什么歌，男生們走在后酩酊大醉發(fā)著瘋，此刻最不合群的只有她。

　　洛芩沒有喝酒，沒吃太多東西，甚至經(jīng)過方才那一番鬧騰連發(fā)型都沒亂，只有裙子上被壓出一排淺淺的褶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抓住布料抖了幾下，繼續(xù)往前走了。

　　尹時夜走在冷彌身前轉(zhuǎn)頭朝后看了一眼，目光越過表情迷離的冷彌看著眾人，最后定在秋祝的臉上。

　　有一種人，天生帶著攻擊性。

　　尹時夜的目光盯過去的一剎那，秋祝就感覺到了不對。

　　秋祝對環(huán)境的感知能力很強，在他盯上去的瞬間回盯了過去，四目相對。

　　尹時夜：“……”

　　他回過頭，被冷彌帶著一路走到附近的KTV上了樓，走進包廂。

　　好不容易坐下，冷彌被酒精激起的頭疼稍緩解了些，在座椅上視線模糊地看著面前一排人。

　　尹時夜沒有見過冷彌喝酒，也沒想到她酒量差成這樣，正要問，突然感覺肩膀一沉。

　　冷彌肩膀突然靠了他一下，又猛地坐直，眼神依舊是迷離的。

　　尹時夜：“……”別是被那幾口啤酒灌醉了。

　　他往周圍瞥了一圈，包廂的大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漆黑一片，幾十個人擠在點歌臺附近鬧騰，座位上只有四個：他，冷彌，秋祝和洛芩。

　　尹時夜思考一會，估摸著秋祝不好說話，走到洛芩面前：“請問……”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殼。

　　問什么呢？你能幫冷彌醒酒嗎？

　　會不會太尷尬了？

　　他一時間失言，卻聽見洛芩開口說：“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尹時夜看了她一會，突然想到了什么：“沒，我先回去了?！?p>　　他坐回冷彌身邊把她與洛芩隔開，牽住冷彌的手，用余光瞟洛芩。

　　方才冷彌晃了那么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身體不適，洛芩坐在那里看半天了都沒個動靜，想也是不愿意幫忙的。

　　洛芩坐姿優(yōu)雅，沒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看了看身邊的兩人，又無所謂得把頭轉(zhuǎn)了回去。

　　另一邊冷彌正昏昏欲睡，頭前后慢慢晃了幾下，不知道應(yīng)該安在哪里。

　　尹時夜看不下去，只好把目光投向在場他還能記得清長相的另一個人。

　　秋祝一直看著兩人，表情如常，也不像是想幫忙的樣子。

　　尹時在心里罵了幾句，撇開了視線。

　　點完歌的都回了座位，冷彌雖然眼皮打架，但也沒到無法忍受的程度，覺得自己忍忍差不多就能過去了。

　　就這樣，第一首歌開始放前奏。

　　向炑拿起話筒開始嚎，他唱的是一首風格遠古的歌曲，歌詞意思大概是精忠報國，整首歌調(diào)子很高，情緒慷慨激昂。

　　“馬蹄南去人北望??！……”

　　“！??！”

　　女生們被他吼得那聲嚇得一跳，都默默捂住耳朵，男生們一個勁起哄，話筒聲和起哄聲刺激著大腦和耳膜，冷彌感覺自己要炸了。

　　尹時夜握著她的手感覺到了濕意，猛然抬眼，黑暗中看不見冷彌的臉色，但肉眼可見她現(xiàn)在很難受。

　　冷彌的確要難受炸了。

　　在她印象中自己酒量一直很好，在飯桌上看見啤酒自然而然拿過來就開始灌，灌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了事實：這是十五歲冷彌的身體。

　　自己十五歲的時候沒喝過酒，這恐怕還是頭一回喝酒，一灌就是半瓶，又加上了三分之一罐。

　　冷彌感覺胃里翻江倒海，忍著惡心坐立不安，臉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汗，牙關(guān)也開始打架了。

　　一分鐘后，尹時夜拖著快要原地去世的冷彌出了包廂，推開門的一刻感覺世界清凈。

　　冷彌被他扶著到了衛(wèi)生間門口，自己走進了女廁。

　　尹時夜站在門口打算等，突然聽見身后腳步聲，回頭一看，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秋祝步子不穩(wěn)，走到門口的時候甚至沒有發(fā)現(xiàn)尹時夜的存在，徑直走了進去。

　　尹時夜：“……”別又上頭了一個。

　　他默默跟了進去，看見秋祝對著鏡子看了幾十秒，突然手撐著鏡子開始吐。

　　尹時夜退了回去。

　　他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期望這人能幫冷彌醒酒。

　　冷彌吐完后整個人好了很多，但頭暈依舊，她走出洗手間，剛好撞見秋祝推開門走出來。

　　尹時夜左右看了看，轉(zhuǎn)頭對冷彌道：“彌留，我們回去嗎？”

　　秋祝的表情如常，正準備走，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袖。

　　冷彌站在他身后問：“秋祝，能幫忙么？”

　　尹時夜：“？？？”

　　秋祝：“……”

　　秋祝轉(zhuǎn)回頭，滿臉一言難盡：“需要幫什么？”

　　冷彌有些為難道：“帶他回聯(lián)盟行嗎？我走不開。”

　　秋祝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他看了看冷彌，再低頭看了一眼尹時夜，好一會才道：“……行?！?p>　　五分鐘后，兩個提前離場的走到了KTV門口，被冰涼的晚風吹得同時哆嗦了一陣，尹時夜道：“有點冷?！?p>　　秋祝還暈著：“嗯。”

　　兩塊冰放在一起，空氣更冷了幾度。

　　秋祝帶著尹時夜往車站方向走，沉默了好一陣才問：“你叫什么名字？”

　　尹時夜報了姓名：“尹時，時間的時?！?p>　　秋祝：“你和冷彌是什么關(guān)系。”

　　尹時夜：“我父母。”

　　秋祝挑眉。

　　尹時夜繼續(xù)說：“我父母托她照顧我的，因為他們要出差，沒時間?！?p>　　秋?！班拧绷艘宦暎謫枺骸澳愀改甘亲鍪裁垂ぷ鞯?？”

　　尹時夜眼睛有點漲，他干咽一下，繼續(xù)說：“是商人。”

　　秋祝偏頭看了看他的臉，道：“還是二盟大東家?！?p>　　“！！”

　　尹時夜猛然抖了一下，正要跑，又被這人拉住了手腕：“我不會動你，況且我要真想動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在地上了?！?p>　　秋祝見他沒再掙扎，放開他說：“我在二盟的時候見過你一面記住了你的臉罷了，不會對你怎么樣。”

　　尹時夜沒說話。

　　秋祝繼續(xù)說：“我只是有一個問題?！?p>　　尹時夜抬頭看他。

　　面前這人表情冷靜，看不出什么端倪：“你再說一遍，冷彌和你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