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xué)后不久,葉夕每天都是獨自一人走路上下學(xué),每次也都能在路上遇到落晨。
只要兩人一相遇,落晨就會放緩他的自行車,與葉夕一起邊說著話,邊一起往前走。
那時他們約定,兩人一定要升上同一所高中,以后還要考同一所大學(xué)。
“就這么約定了?!比~夕伸出小手指。
“嗯!一起努力!”落晨也不覺得幼稚,很快拉著她。
那是他們彼此之間的第一個約定,簡單而樸素。
“誒,你什么時候騎你那輛國產(chǎn)自行車?”葉夕好奇的問。
“怎么了?”落晨更好奇。
“沒什么,想看看你什么時候可以順便載我一程。”葉夕忍不住掩嘴一笑。
“行,放學(xué)之后就騎那一輛。”
兩人談笑風(fēng)生,繼續(xù)往前。
那時的初中生活對于葉夕而言是短暫而美好的,她記得當(dāng)時剛開學(xué)不久,落晨就因為成績與背景很快成為了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
而第一次期中考試成績出來了之后,榜單貼在初一教學(xué)樓前的公告欄上,其中最顯眼的第一名赫然就是“落晨”兩個字。
當(dāng)時葉夕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聽著旁人的議論:“落晨???這個姓蠻少見的?!?p> “聽說他名氣挺大,到底是什么來歷?”
“好像是個暴發(fā)戶的兒子吧?!?p> “噓!小點聲!”
幾個男生熙熙攘攘,最后又交頭接耳起來。
“知道學(xué)校最近為什么會增建嗎?就是因為落晨的爸爸捐給學(xué)校一大筆錢,說是要改造校園環(huán)境,讓自己兒子有個更好的環(huán)境學(xué)習(xí)。”
A市一中是遠(yuǎn)近聞名的校園綠化最好的中學(xué),學(xué)校環(huán)境本身就最佳,但是在落晨入學(xué)前,落父就捐贈A市一中一筆巨款用于修建新校區(qū)。
落晨喜歡閱讀和籃球,所以給學(xué)校捐錢建一座圖書館和一個新的籃球場必不可少。
葉夕聽著旁人的話,也不管是議論還是贊揚,她只管在心里開心。
而與此同時,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落大少爺也正在籃球場上盡顯英姿颯爽。
今天是A市全市中學(xué)籃球比賽,能走到賽場的都是籃球界的小佼佼者。
而成功帶領(lǐng)A市一中籃球隊入圍決賽的落晨,此時靈敏的跳起,在空中形成一個完美的弧線,只聽“哐當(dāng)”一下,投出了一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娜智颉?p> 哨聲響起,裁判宣布比賽結(jié)束。
現(xiàn)場一片歡呼!
隊友興奮的沖上來,落晨伸出手,兩人死死地握?。骸罢嬗心愕?,落晨?!?p> “你也不賴?!彼站o對方。
因為贏了全市中學(xué)籃球比賽,一時間,落晨名聲大噪,甚至是連飯?zhí)冒⒁潭贾肋@么一號人物。
那時葉夕時常與他一起上下學(xué),他的家正好在葉家前面的兩條街,所以每次他都會將葉夕安全送到家之后,才繼續(xù)踩著他的自行車往前走。
“哎,落晨,你有沒有想要晉升的高中?”
非典余孽未凈,A市雖不再人心惶惶,A市一中也沒有再堅持那個強(qiáng)制性戴口罩的變態(tài)規(guī)定,但是葉夕還是在家里人的堅持之下,出門在外都戴著一個口罩,以防萬一。
如今隔著厚厚的口罩,落晨只聽見她似生病的聲音柔柔的響起。
“直接升上高中部不就好了?!彼仡^看她,似覺得好笑一樣的笑了起來,并露出了他那顆小小的虎牙。
“也對?!比~夕才反應(yīng)過來。
以他的成績,要直升一中高中部完全不是問題。而她自然也不差勁,不過到時候能不能和他一個班就不好說了。
知道了落晨的想法之后,那時葉夕心里就立志,要更加努力,要努力與他接近,要努力與他同班。
“葉夕?!?p> “嗯?”
聽見他突然的叫喚,葉夕連忙緩過神來。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他忽然靠近她,就湊近到她的眼前,她看著他清澈的目光,忽然又出了神。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戴著口罩很像個病人?”少年突然的嘲笑,讓葉夕瞬間紅了臉。
“哪有!”葉夕作勢要打他,可是對方腳下用力一蹬,身下流線感十足的進(jìn)口Nicolai“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葉夕,我們明天見!”
少年側(cè)著身子,回頭對她揮手。他一只手把控著自行車方向,一只手在空中與她道別。
流年不曾逝去,青春不曾逝去,他依舊坦然的駛向遠(yuǎn)方。
而她,就站在原地,目送他遠(yuǎn)離。
或許,是在等他再次回首。
一回神,才知道自己到家了,葉夕低著頭,推開了院子大門。
突然一瞬間,她的前額一陣疼痛,在昏眩之時,她看見一個籃球在她眼前落下。
接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沖她咧嘴大笑。
“葉陽!”葉夕緩了緩,握緊拳頭一甩,“趕緊道歉!”
她緊盯著對方,眼里全是憤怒。
少年沖她吐舌頭,一臉的嘲諷:“我就是故意的,為什么要道歉?”
“你!”她憤怒的指著他。
“不服氣,你就滾出我家!”葉陽瞪她一眼,直接甩手就走。
她更不服氣,拿起滾落在一旁的籃球,直接就朝葉陽后腦勺砸去。
只聽見少年猝不及防的驚呼一聲,接著就轉(zhuǎn)身捂著后腦勺,狠狠地瞪著葉夕,最后沖上前,兩人直接動手打了起來。
“簡直是無理取鬧!”
突然,兩人被一個低沉且明顯帶著怒意的聲音嚇到,他們立馬停了手。
這時葉父與一位客人從推開大門,走了出來,走到兩人身邊。
那位客人年紀(jì)與葉父相仿,穿得西裝革履,一副有錢人家大老板的樣子,不過身材要比葉父瘦一些,沒有常人眼里對有錢人肥頭大耳的第一印象。
此時他正與葉父從屋子里走出來,站在葉夕兩人面前,他并沒有因為葉夕與葉陽的打鬧而生氣,相反,還沖姐弟倆慈善的笑著。
葉夕看著這位祥和的叔叔,覺得他與她之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葉陽,你為什么要動手打姐姐?”葉父蹙著眉毛,板著個臉問站在自己面前低著頭看底下石子路的葉陽。
“誰是我姐姐?她才不是!”他抬起頭,沖父親反駁,但是很快又膽怯的低了下去。
葉夕與葉陽并非親生姐弟。
葉夕的母親再婚,嫁給了葉父,而兩人都各自有孩子。
葉父帶著葉陽,葉母帶著葉夕。
他們是重組家庭。
所以姐弟倆天天上演世界大戰(zhàn),一日不鬧,必有蹊蹺。
“你……”葉父一臉的難堪,但是礙于客人還在,他也不好說些什么。
何況他本身就是一個慈愛的父親,葉夕與母親到了葉家之后,他對她們母女倆都很是照顧。
不能打罵,他就只能側(cè)頭,無奈的沖客人尷尬的笑了笑。
客人也不介意,瞇起眼睛就樂呵呵的問:“這倆孩子都是你的?”
“是啊,姐弟倆?!闭f到這個,葉父心里就高中。
“真好,你還有個女兒,我家就一個兒子?!笨腿烁┫律碜?,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葉夕的臉,“我也希望能有個這么乖巧可愛的女兒。”
他又起身與葉父對視一笑。
葉父也笑得滿意:“是啊,這孩子是最懂事的。”
接著也沒再指責(zé)葉夕姐弟倆,就讓他們與客人道別,最后進(jìn)屋里。
告別時,葉夕才知道,那位客人姓林,是上海某地產(chǎn)企業(yè)的老板,在房地產(chǎn)市場上屬于龍頭巨鱷。
因為這幾年他的公司生意如火如荼,而且還將目光放在了環(huán)境優(yōu)美的A市,所以今天才來到葉家,與同是做房地產(chǎn)生意的葉父商量著合作的事。
葉夕與葉陽回到各自房間后,她就拿出家庭作業(yè),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動筆寫著。
這時手機(jī)響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落晨發(fā)過來的短信,上面是邀請她這周六晚上去參加落家的一個派對的事,還跟說,她不準(zhǔn)不去。
葉夕無奈的笑了笑,最后回了一個“好”,之后就把手機(jī)放下。
那時移動通訊并不發(fā)達(dá),手機(jī)幾乎是有錢人的象征,可是葉夕才上初中,她就擁有了自己的一個手機(jī)。
這也是葉父送給她的升學(xué)禮物。
她記得那天晚上,葉夕和母親在家里看電視,葉父下了班,回到家,手里抱著大盒小盒的禮物,說是特地給她挑的升學(xué)禮物。
那個時候,葉夕記得,葉陽從樓上下來,看見之后轉(zhuǎn)身又往樓上跑,之后就是震天響的關(guān)門聲。
葉夕和母親是一年前才來到葉家的,這一年里,葉父對她視如己出,與母親更是恩愛有加。
可就是他對她們母女倆越好,兒子葉陽就越反感她們。
葉夕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得,這一年來,她與葉陽到底爆發(fā)過多少次戰(zhàn)爭。
“誒!”想到這,葉夕不免嘆了口氣。
再想起她與母親曾經(jīng)過過的心酸苦日子,她就忍不住流淚,不是傷心自己曾經(jīng)過的不好,而是傷心母親曾經(jīng)為她的付出。
忽然!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高挑,撐著一把傘,站在當(dāng)時只有五六歲的葉夕與因為在公交車站里淋了半天雨而正發(fā)著高燒的母親面前。
母親因為將外套脫下來給葉夕遮雨而被淋了許久的雨,如今側(cè)躺在車站的椅子上昏昏迷迷。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蹦腥松焓?,摸了摸頭發(fā)略帶著水珠的葉夕。
就是那一瞬間,葉夕看清了他的臉。
是林叔叔!
那個曾經(jīng)在一個雨夜開著奔馳路過車站而停下來查看的男人,那個曾經(jīng)不顧身份與回報對她們母女倆出手相救的人,那個葉夕無數(shù)個日夜都想報答的人。
今天,終于被她遇到了。
“你想報答我?”男人詫異,很快緩神,“好啊,等你長大了再來報答我吧?!?p> 對方爽朗的與她揮手告別的身影猶在葉夕眼前。
那時葉夕只知道他是她和母親的恩人,卻不知道他身居上海,她往后的很多年里都見不到他。
可是世界偏偏就是那么小。
有些人,偏偏就是能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