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漓使者面有難色,猶豫再三,向旁大跨一步用身體擋住蕭永清的視線,迅速從懷中掏出封信來塞在月瑾手上。
蕭永清注意到他的動作,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北漓使者手腕處的蜘蛛形刺青上,若有所思。
北漓使者迎上蕭永清的目光,警惕地往下拉了拉袖口。
月瑾低頭看信,并沒有發(fā)覺到這一幕。那信封粘黏處歪歪扭扭,顯然是人匆忙而成。她正想拆開一看究竟,忽覺手中一松,信竟被蕭永清抽走。
“殿下什么時候過來的?”
蕭永清沒回答,他用兩指夾著信在北漓使者面前晃了晃,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道:“這里面是什么?”
“回寒酥太子殿下,敝國國主寫給公主的家書而已?!?p> “哦,是嗎?”
“不然太子殿下以為?”北漓使者不卑不亢地回話。
月瑾怔怔看著,直覺告訴她蕭永清的反常絕對有問題,但她又不知道為什么,正想著如何開口。
“打開。”蕭永清簡短命令道。
“這……”北漓使者搓搓手,“國主之令,這信是要親手交到公主手上。”
“剛剛已經(jīng)交到了?!?p> “太子殿下,鄙人乃漓國臣子……”
蕭永清拍了拍手,羽林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黎槊推門而入。
“殿下,有何吩咐?”
北漓使者沒想到蕭永清如此強硬,沉默片刻接過信道:“陣前尚不斬來使,貴國的國風可真是不講理啊?!彼梢詮娬{(diào)了“不講理”這幾個字,緩緩拆開信來。
蕭永清掃了信一眼,點點頭:“麻煩使者了。”隨后把信交還給月瑾,同時問道,“你還有什么話要和他說嗎?”
月瑾木訥地搖搖頭。
“送北漓使者回四方館。”說罷,蕭永清背著手走了出去,可他那微縮的眉依然未展開。
月瑾呆愣幾秒,起身追了上去,待四下無人后問:“出什么事了?”
蕭永清頓住腳步:“希望只是本王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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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月瑾撐著隔壁望著窗外發(fā)呆,手里攥著的是那封信。
信上的內(nèi)容不多,卻字字驚駭。
剛一回府,月瑾就去找蘇念。她把那封所謂“家書”懟到蘇念面前,握著的手止不住地發(fā)抖:“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蘇念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信一番,目光停留在文中那句“國主病危,望公主速回?!鄙稀?p> “我怎么會知道?”她道。
“那你前幾天說的,‘得看那邊什么時候行動?!遣皇侵高@個?”見蘇念冷漠的模樣,月瑾強忍心中的怒氣,“在你們眼里,人命就這么不重要嗎?”她聲音發(fā)抖,“還是說,漓國的人命與你們寒酥無關(guān)?”
“你不是覺得自己不是北漓人嗎?現(xiàn)在又為何如此?”
“你……”月瑾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她是不喜歡北漓,可那國主畢竟是她舅舅,這么多年的養(yǎng)育之恩終究是有感情是的。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蘇念道,“我還沒問你,涴娘是怎么回事?她為什么會去宴會?”
“真不是你安排的?”月瑾之前對此有所懷疑,但見蘇念是的反應便知并非如此了。
“我還不至于坑自己人?!碧K念本平放在桌上的手攥起來,“但愿是我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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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上元燈會很快到來了。
街上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太子府中也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唯有月瑾坐立難安,在屋中走來走去。
那日她將書信遞了上去,陛下準了她回去探親的假,而歸期便是定在上元節(jié)后。
幽璐幫月瑾檢查著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此時蕭永清已經(jīng)帶著蘇念和小皇孫外出賞燈了,府中的雜役也都放了假。
難得的寂靜讓月瑾冷靜下來,想想那日蕭永清的臉色,再想想蘇念的表情,他們擔心的恐怕不僅僅這么簡單。
身居高位者,如于峭壁行,一言一行皆在眾目睽睽之下,錯一步便會落得粉身碎骨的境地。
她略有遲疑,恐自己在離府前又招惹什么事端。
“別擔心,我會陪你的。”清朗的聲音從屋頂傳來。
嗯,這家伙就沒走過尋常路。
“把王府的屋頂壓壞,可是要賠的?!彼室庹f,心情意外的輕松,甚至有些愉悅。
“賠?為什么要賠?”
一道人影落在門前,大大方方地推開屋門走進來。
淮醉笑嘻嘻地道:“我可是連太子妃都敢拐的人,才不賠呢?!闭f著,湊到月瑾耳邊低語,“是不是啊,小娘子?
月瑾揚手推了推淮醉,明明力度不大,卻見對方皺了皺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幾日不見,淮醉消瘦了些許,臉色也不如先前那般紅潤。
淮醉忽而抬手捂住胸口彎下腰來,哼哼唧唧地說:“娘子,為夫心口痛?!?p> “你怎么了?”月瑾慌忙起身,“是我打疼你了嗎?應該不至于啊。”
“不知道,就是好難受?!?p> “那那那,我去幫你找郎中來。”
“不用,太麻煩了……”淮醉一把把月瑾摟進懷里,輕柔地喃喃道,“娘子抱抱就好啦!”
為什么會覺得這個登徒子有點可愛?
意識到被忽悠了的月瑾,卻意外很享受他的擁抱,便任由他抱著。
他的懷抱很溫暖,有著神奇的魅力。不同于甜言蜜語的虛無,這種感覺樸實卻真實,是她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
似黑暗里的微光,似久旱后的甘露。
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恰好在。
“奴兒,你別再走了好不好?”淮醉把頭靠在月瑾的肩膀上呢喃道,“或者,帶我一起走?!?p> 月瑾有些詫異,微微后退幾步:“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或許吧?!?p> 他微垂眼瞼,萬千溫柔在眼眸中流轉(zhuǎn),如春潮帶雨般落入月瑾心底,撩起桃花飄落,本以為早已枯寂的心又蕩漾起層層漣漪。
月瑾伸出手環(huán)住他的腰,輕嗅著他身上隱隱縈繞的松柏香,深沉而獨特。
忽而發(fā)現(xiàn),米糕正蹲在桌上歪著腦袋看著,而門口呆站著的,是剛剛?cè)?cè)屋放東西的幽璐
“淮醉,還有人在呢?!?p> 月瑾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拍了拍淮醉的背,可他反而把抱的更緊了。
“沒有人你才該怕?!?p> 淮醉輕輕啄了下她的耳角,熾熱的呼吸噴到她脖子上,癢癢的。頓時,她的臉漲得通紅,一直到了耳根。
世間最美的情話,抵不過女子紅了臉頰。
她想,這是要栽在淮醉手里了。
“那個……我還是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庇蔫磸拈T外探出頭對我眨眨眼,匆忙轉(zhuǎn)身離開。
“別……”
想到淮醉剛剛的話,月瑾莫名緊張起來。
“拜拜。”淮醉抬手沖她揮了揮,“答應你們殿下的事我會兌現(xiàn)的,希望你們也別毀約?!?p> “淮醉,你老實告訴我?!甭牭剿麄兊膶υ?,月瑾心里咯噔一聲,認認真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是不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他嘴角抽了抽,眼中的光沉寂下來:“你現(xiàn)在想問的就這個?”
“不然呢?”
“不然呢?”他突然苦笑起來,松開抱住月瑾的手臂,向后退了幾步,“奴兒,如果我說是的,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我……”
“就像當初,你非要去找他一樣。”
此話一出,月瑾有些恍惚,隱隱記起當年義無反顧奔向平淵王府時身后的那個男孩……
“月奴,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在光下?!被醋淼穆曇暨b遠,帶著苦澀的味道,“你是光,而我只是那只撲火的蝶。若我只配活在黑暗里,那你能施舍我一點溫暖嗎?”
“你不是撲火的蝶,我也不是光?!?p> 淮醉緊張起來。
月瑾笑起來:“我們一起回家。”
人生在世煩惱悠長,而有你便是最好的人世間,我們,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