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食相逼
高悅帝三年,長樂宮。
一個相貌平平面色冷酷的中年婦女急匆匆地進入長信殿,她屏退了所有宮人直接進入內(nèi)室。
這宮人并未行大禮便上前,貼近那位雍容華貴的女子耳朵說道,“稟太后,落梨姑娘被御史大夫苗大人扣在府內(nèi),零人說御史大夫?qū)诿魅赵绯_落梨姑娘的身份,以此逼迫太后還政于幼帝?!?p> 孝淑太后--高悅帝的生母,高頃國最尊貴的女人,聽得此話卻不為所動。
此時的她神態(tài)悠然正在合目養(yǎng)神。她雖然已逾四十歲但是依然目光迥然肌膚勝雪,只是眼角間遮不住這半生宮崖浮沉所留下的微微皺痕。
片刻后,太后才微微睜開眼睛淡然一笑說道:“還政于帝?不過是他們爭奪權(quán)力的借口罷了。亦童,去請皇帝即刻過來。”
“是。”亦童聽罷便急匆匆地退下了。
天啟三十二年,高頃國開國皇帝高延帝駕崩,先帝高佑鑲即位登基,史稱高少帝,定年號新平。
太后王氏新平九年與先帝高佑鑲相識,從此開啟了她的宮涯浮生。十多年的勾心斗角權(quán)利傾軋,她終于掙扎著爬上了權(quán)利之巔。
而她的故事卻要從25年前開始說起。
高少帝新平五年,崔府觀月湖旁的單檐亭里,一位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的女子斜坐在亭子的坐凳楣子上。
這女子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的樣子,她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
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這樣絕世的女子在這高陽郡是不多見的。而這,便是當年一曲洛神吟名震南陽的王棋臻(zhen)。
她是崔長君的結(jié)發(fā)妻子,是高頃國五大氏族的南陽王氏后人,她的父親是云麾將軍王峰,此時的她剛剛成親三年。
“老爺回府了嗎?”她柔聲的向站在旁的侍女玉菱(ling)問道。
“回夫人,老爺回府后去了老夫人那兒,都這個時候了還沒出來?!?p> 高頃國重視孝道,生于侯府的崔長君更是重孝尊儒,所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向母親請安。但往常長君回府向請安一盞茶的功夫便會回到未晞閣。
“無妨,老爺出來后請他到這里來?!闭f罷,棋臻便把玩著自己今年準備的楸葉。
夕陽西下霞光漫卷,橘紅色的余暉照耀在湖畔,映在那個嬌羞艷麗的少女臉上。
立秋之時她每年都會用石楠紅葉剪刻花瓣,贈與長君插與鬢邊。
一會兒,一位穿著紫色直裰官服,腰間扎條同色金絲蛛紋帶的男子大步朝亭子走來。他便是棋臻的丈夫崔長君,他有著烏黑深邃的眼眸,白皙俊美的臉龐。
黑發(fā)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他那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俊美,真不愧是高頃國最年輕俊朗的長史。
看他走來,棋臻不由得滿臉喜色。走近看,他的臉上似有不悅。棋臻心里雖有遲疑,但還是迎了上去。
“夫君。”棋臻輕輕地呼喚,她腰肢纖細,行動搖曳多姿步步生花,寧靜中透著清水芙蓉的俏美。
崔長君一見棋臻便立刻露出笑容來,一把扶住棋臻。“走的這么急做什么,我不是來了嗎?”
他的性格是最溫和謙虛的,十八歲就被封為長史這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將是何等張揚桀驁,可他三年來兢兢業(yè)業(yè)從不張揚,而且不論對誰總是謙謙有禮,溫潤如一。
棋臻眼神清澈,臉上泛起紅潤,伏在他肩上晃動著小腦袋低聲問道:“今日在母親房間怎呆了這么久?母親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的笑容突然收了回去,臉也變的僵硬了,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p> 棋臻見狀也不多問,便拿起楸葉說:“這是我今年做的,你看可好?”
“你做的總是最好的?!闭f罷便低下頭,讓棋臻給他簪到鬢邊。然后又幫棋臻將另一個簪到她的鬢邊,她那泛紅的小臉如同一枝盛開的花朵,深情望著丈夫。
而在母親的存慈堂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長君是不愿讓棋臻知道的,此時的他以為自己有能力處理好這件事……
崔長君五歲能作詩,十六歲便考中進士,十八歲時就被任命為南陽郡長史,也算少年得名。
崔家是侯門高戶,家父崔翼是先帝朝時的肱骨之臣,被先帝器重賜為恩翼侯,父親去世后,世子崔長源繼承侯爵,崔長君雖是庶出無功祿可承襲,但他自幼聰明好學很得兄長崔長源的喜愛。
而王棋臻雖然也是五大世家南陽王氏的后人,但由于生在旁支,在這個及其講究嫡傳血脈的高頃國她的身份并不算尊貴,加之其祖父年輕時只知尋歡作樂,不思進取,家道日益敗落,到她父親這一代已經(jīng)無祖蔭可以庇護。
崔母當然看不上敗落已久的王家,不同意婚事。為此崔長君不惜絕食抗命,后來被兄長崔長源知道了,雖然狠狠的批評了長君一頓,但卻親自出面替弟弟向自己的母親也就是恩翼侯府的太夫人云氏求娶王棋臻,云氏出面求親,身為妾室的崔母自然不敢多言。
由此崔長君與王棋臻才得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這樣也得罪了長君的生母。
三日后,存慈堂內(nèi)。
醫(yī)官剛剛退下,老爺崔長君,夫人王棋臻依然候在床前,剩下的丫鬟,嬤嬤跪了一地。
崔老夫人,絕食暈倒。
滿府皆知,崔長君為了王棋臻差點氣死崔老夫人。
醫(yī)官施完診不到一刻老夫人便醒了,看著床前跪的烏壓壓的一片,老夫人長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老夫人,楊姑娘聽說您生病了,也來探望您?!崩戏蛉说馁N身女婢晴云輕輕的說著。
“讓她先回去吧,其他人都退下,長君留下?!崩戏蛉司従彽恼f,心想她也太急了。
“是?!北娙舜鸬?。
棋臻看了一眼長君,他那憔悴不堪的面容下寫滿了悔恨。眉頭緊鎖嘴唇微動,想說點什么,卻也忍住了,不曾抬頭看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