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宗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磨磨蹭蹭的江暮云,得意地笑了起來。在江暮云抬頭的瞬間他又收起笑容。轉(zhuǎn)身,用鑰匙開門。江暮云心情不好,沒注意秦浩宗的動作,只是慣性地跟著他上樓后站在門口。
秦浩宗伸手蓋在她眼睛上,江暮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秦浩宗另一只手扳住她的肩膀,讓她站到自己身前,低頭在她耳邊說:“閉上眼睛,我讓你睜開你再睜開。”
這一套電影里熟悉的橋段讓江暮云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翹。秦浩宗摟著江暮云,溫柔地推著她進門,一步一步走到客廳中央,輕輕幫她轉(zhuǎn)了個身,讓她正面對著墻壁。
放下手掌,他說:“睜開吧。”
江暮云睜開眼,意外地看見墻上掛滿了她和母親的照片。第一天上幼兒園的,第一天上小學的,和母親在公園里的,和母親在冬天玩雪的。這面墻上原本掛著的是林錚和郭玲玲的油畫,現(xiàn)在怎么掛上她和母親的照片了?她小心地靠近,輕輕用指尖撫摸著照片。她記得這些照片在塘花塢收著,是誰把它們找出來放大了掛在這里?
她轉(zhuǎn)身,再一次驚訝了。客廳已經(jīng)不是上次來時見到的客廳,而是她兒時記憶中的客廳。窗戶邊上放著的是姥爺最喜歡的條案,上面擺著文竹盆景,客廳東邊擺著一組暗紅色的實木雕花書架,書架上的書有些是當年就有的舊書,有些一看就是新買的,尤其是古籍出版社的整套歷史文獻??蛷d西邊放著老式的實木長椅,墻上掛著“寧靜致遠”四個字。她望著那四個字,錯亂的思緒漸漸清晰。這不是姥爺?shù)淖舟E,盡管看上去很像。姥爺當年寫的那副字已經(jīng)被扔了,郭玲玲說是忘了關(guān)窗被風撕壞了。
她低著頭,小心地在撫摸著長椅上的扶手,一滴晶瑩的淚珠滴落在芙蓉花雕刻上。秦浩宗攬著她的肩膀和她并排坐下。
江暮云將頭擱在他肩膀上,問:“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忘了告訴你,我讓人去塘花塢翻出了你的相冊,依著照片里的背景布置的,為了給你驚喜?!鼻睾谱谡f。
確實是驚喜,沒想到他會為她花費這么多心思。江暮云擦了擦臉上的淚,說:“謝謝你。”
“謝什么,以后你我之間不用說這個字?!彼f。
江暮云環(huán)顧四周,問:“這房子是借的還是......?”
“我把它買下來了,送給你......”秦浩宗說。
他話還沒說完江暮云已經(jīng)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倆人雖說已經(jīng)是親密愛人,但是江暮云在這件事上一直是被動的那一方,她主動的時候極少。秦浩宗笑著任由她動作青澀笨拙地吻著自己。
過了一會兒,江暮云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臂,秦浩宗輕撫她的臉,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紅色絨盒,在江暮云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打開,現(xiàn)出里面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鉆戒。江暮云看著鉆戒沒出息地張開了嘴。
戒指中間是一顆淚滴狀的鉆石,有黃豆粒那么大,每個切割面都反射著純凈的光芒,旁邊還鑲了一圈碎鉆。江暮云雖然不追求奢侈的生活享受但是也注意過別人帶在手上的戒指,這是女人的天性。在她印象里從來沒見到哪個女人帶這么大一顆鉆石。
秦浩宗看著她的表情,滿意地笑了,他抬起江暮云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深情地問:“你愿意嫁給我嗎?”
江暮云激動得忍不住雙手捂住臉,不敢相信地問:“真的?你是在向我求婚嗎?”
秦浩宗被她的樣子逗笑了,說:“這還能有假?難道你想讓我跪下嗎?”他可不想跪,太傻了。
江暮云哪敢讓他跪,她臉上爬滿了喜悅的淚,早已忘了矜持,一連串地地說:“我愿意,我愿意!我一萬個愿意!”說著把右手平伸到他面前好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秦浩宗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不知道害羞!”他把鉆戒取出來,左手拖著江暮云的手,右手鄭重地把戒指帶在江暮云無名指上。
江暮云把手舉到自己面前,對著窗外的光看著鉆石折射出來的迷人的光芒,忍不住再次撲向秦浩宗吻住他。秦浩宗可不滿足于一個吻,他抱起江暮云走向旁邊的臥室。
臥室里的床和被褥都是新的,紅彤彤的床單上繡著金色的龍鳳吉祥,枕頭不是時下流行的雙人長條枕,而是并排擺著兩只老式蕎麥枕,一只枕套上繡著龍,一只繡著鳳。這不是原先的臥室,這套床上用品是秦浩宗親自挑選的,按照他記憶里新房該有的模樣布置的......
兩人忘記了時間,沉浸在幸福和快樂中,直到秦浩宗肚子咕咕叫才意識到已經(jīng)到下午了。江暮云嬌笑著揉他的肚子,說:“我去看看廚房能不能用,給你做飯?!?p> 秦浩宗慵懶地說:“不用看了,有廚具但是沒有糧食。”
“那......叫外賣還是出去吃?”她重新伏在他胸膛上,問道。
“出去吧,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帶我去嘗嘗?!彼f。
他說話的時候胸膛起伏,江暮云趴在他身上能聽見聲音在他胸腔里回響,她真是愛死這種感覺了,如果不是他餓了,她真不想起床。
“隔一條街有我最愛吃的煲仔飯,我?guī)闳ァ!?p> 兩人洗了澡穿好衣服下樓去吃煲仔飯。江暮云說的地方與她家隔了一條街,也與她的中學隔了一條街。當年她總喜歡在別的同學都走了以后才離開學校,時間晚趕不上家里的晚飯,她就去吃煲仔飯,尤其喜歡臘腸飯。
“我有八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苯涸评睾谱诘氖肿咴诼飞希行┎惶_定。
“除了煲仔飯你還喜歡吃什么?”秦浩宗問。
“嗯。還有榴蓮燉雞,不過比較貴,我只吃過幾次?!?p> 秦浩宗聽見江暮云說“貴”的時候,心里泛起一股心疼,說:“要是沒有煲仔飯咱們就去吃榴蓮燉雞,你喜歡吃什么我們就去吃什么,什么時候想吃我們都可以回來吃?!彼鋈煌O履_步,一臉嚴肅地說,“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喜歡哪家店,我把它買下來!”
江暮云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在學言情劇里的臺詞,兩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煲仔飯店還在,因為此時不是飯點,店里沒有客人,江暮云拉著秦浩宗的手走進去,指著墻邊的位置說:“我當年就喜歡坐那里?!?、
讓他坐下,自己快步走到柜臺前,歡快地說:“阿姨,來兩份臘腸煲仔飯。”
老板娘五十多歲,胖乎乎的,聽見有人說話從柜臺后面抬起頭,仔細看了兩眼,不太確定地問:“是江大夫家的胖妞嗎?”
江暮云笑著點頭:“是我?!?p> “哎呀,你怎么瘦成這樣了?!崩习迥矬@訝地說,扭頭沖后面廚房喊,“兩份臘腸煲仔飯加肉,兩份蔬菜湯。”喊完回過頭來繼續(xù)和江暮云聊天,“阿云啊,你有多少年沒回來了,看看,長得這么漂亮啦,那是你男朋友吧?”
“嗯,是我未婚夫。”江暮云自豪地說。
秦浩宗在座位上對老板娘點頭示意。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江暮云手上的戒指上,夸張地說:“未婚夫啊,那不是快結(jié)婚了?阿云好福氣,嫁給大老板哦。”
“不是什么老板,就是自己做點小生意?!苯涸谱焐现t虛著,臉上的驕傲之色卻是掩飾不住。
“唉,你媽媽要是在天有靈看見你過得這么好,一定也高興噠。”
說到江暮云的母親,江暮云心情有些低落。老板娘趕緊說:“唉,瞧瞧我這嘴,竟提些不該提的事。”
“阿姨,當年謝謝您照顧我。”江暮云真心誠意地說。她小時候來吃飯,阿姨知道她沒有媽媽,給她的煲仔飯里的臘腸總是比別人的多,還會額外送一碗蔬菜湯給她。
“都是街坊鄰居,謝什么謝。”阿姨擺擺手。
和阿姨嘮完家常回到座位上,秦浩宗坐的是她當年的位置,背對門口面朝里,江暮云坐在他對面。她從包裝袋里抽出筷子和勺子遞給他。一抬頭,剛好和門外進來的客人打了個照面,看清來人后江暮云心里頓時咯噔一聲。
煲仔飯很快端上來了,臘腸的香味迅速俘虜了秦浩宗的胃。江暮云低頭挖了一勺飯送進嘴里,機械地咀嚼著,眼角看見胡慧穿著鞋面斷裂的黑色皮鞋、原本寶藍色的連衣裙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裙擺上深一塊淺一塊的污漬。胡慧的腳從江暮云桌旁經(jīng)過走向柜臺。
胡慧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難道是回來看她爸?她怎么這幅樣子,比上次見面時還糟糕。
江暮云記得胡慧的母親曾經(jīng)是醫(yī)院的普通大夫,胡慧高一那年她和丈夫離婚然后調(diào)到清江衛(wèi)生院當副院長,也就是江暮云畢業(yè)后工作的清江衛(wèi)生院。
胡慧在柜臺點了一碗鹵粉后就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找了張桌子坐下。江暮云不敢抬頭不知道她認出自己來沒有,一直低著頭提心吊膽地關(guān)注著她的動靜,直到她開始吃粉后江暮云才稍稍放心。
秦浩宗注意到江暮云一直低著頭好像沒什么興趣的樣子,問道:“怎么了,沒胃口?”
“嗯,飽了,吃不下了。”她確實沒胃口,突然消失的。
秦浩宗見她陶罐里還剩下一多半,就把她的瓦罐換到自己面前,替她吃完。江暮云面帶微笑地看著秦浩宗絲毫不嫌棄自己的剩飯,心里滿滿的都是幸福感。只是門口有個煞風景的背影,導致她眼光時不時瞟一眼門口。
胡慧和她一樣,都是面朝門口,她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不過鹵粉的量比煲仔飯少,希望她能快點吃完早點離開,不要再來破壞她難得的幸福時光。江暮云打定主意后刻意用小勺一口一口地慢條斯理地喝蔬菜湯。
江暮云故意拖延時間,秦浩宗不知道她的意圖依舊保持著正常的吃飯速度。胡慧還沒有起身,秦浩宗已經(jīng)端起碗喝湯。他咕咚咕咚喝完湯,放下碗。江暮云不能再往下拖了,既然胡慧吃得慢那么他們先走也是一樣的,于是她微笑著放下湯勺。
“要不要再點些別的?”秦浩宗關(guān)心地問。
“不用,我吃飽了?!?p> “林愛云說你喜歡喝糖水,那家店是在附近嗎?”
“嗯,就在咱們家附近,回去路上買吧。”江暮云說著和秦浩宗一起站起來。
想起上次秦浩宗加班還不忘專程給她買糖水結(jié)果自己小心眼兒,以為他是和林愛云約會,氣的半夜跑去蘇家。如今再從他嘴里聽見這個詞一點都不生氣,光是聽他說她的心里就已經(jīng)比喝了糖水還甜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遠處的胡慧。
胡慧仿佛聽見了江暮云的心聲一般,放下筷子站起來。
江暮云的臉色變了,心里迅速轉(zhuǎn)了一圈,對秦浩宗說:“稍等我一下,我和阿姨打個招呼咱們再走?!?p> 秦浩宗點點頭,江暮云朝柜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