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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情緣千萬劫

第六十九章

心事情緣千萬劫 張宋春紅 527 2020-05-16 22:33:52

  江暮云宛如行尸走肉一樣回到房間,心灰意冷地坐在梳妝臺前。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扭頭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蓬頭垢面、雙眼紅腫、嘴唇干裂、臉色灰白。這幅鬼樣子別說秦浩宗連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拉開抽屜,里面放著秦浩宗給她買的東西,香水、小石雕,還有埃敏昆送的翡翠。她把東西一件一件拿在手里摩挲,尤其是那尊石雕。

  “就當他刻的是我吧,雖然看不清臉?!彼猿暗叵搿?p>  她看著東西回憶當時的甜蜜,眼淚掉在抽屜隔板上,吧嗒,吧嗒。

  她再作踐自己,流再多眼淚也沒用,在秦浩宗心里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心是真狠,任憑自己苦苦哀求絲毫不為所動。要說他無情也不對,他只是對她無情,對沈艷和沈雪算得上情深意重。

  江暮云痛苦地閉上眼,關(guān)上抽屜。突然,她仿佛想到什么,立刻睜大了雙眼猛地重新拉開抽屜,雙手在里面快速翻找。

  “盒子呢?秦浩宗給我的求婚戒指呢?”

  兩尺見方的抽屜一目了然,所有東西都在唯獨少了裝求婚戒指的紅色絲絨盒子。江暮云腦中一片空白,那枚戒指就是她的命根子,她舍不得帶才收在抽屜里,怎么會不見了?她第一個反應(yīng)是被程璐拿走了,她沖出房門跑下樓喊梅姐。

  “梅姐,昨天和秦先生一起回來的人走沒走?”

  梅姐聽見喊聲從保姆房出來,說:“沒走,在客房?!?p>  沒走?太好了。江暮云轉(zhuǎn)身往客房跑。二樓一共有四間客房,她不知道程璐住在哪一間,她就一間一間推開門看。

  動靜驚動了程璐,她趕緊將日記本藏在枕頭下面,捋了捋頭發(fā),若無其事地打開門,剛好與找到門口的江暮云碰了個對面。

  江暮云不和她拐彎,直接問:“我的戒指呢?”

  “什么戒指?”程璐一愣。

  “訂婚戒指,是不是你拿了?”江暮云望著程璐的雙眼似乎要噴火。

  程璐聽明白了,她一臉悠閑地斜靠在門框上:“你的訂婚戒指為什么問我要?我既不是保姆又不是你的未婚夫。”

  “早上還在呢,回來就不見了。我走的時候你就在我門口,說是要看我的房間,不是你拿的還能是誰拿的?”江暮云急了,伸手去推程璐,想要進她房間尋找。

  程璐心里有鬼當然不能讓她進房間,一把擋開江暮云的手,沖主臥大喊:“你憑什么進我房間?誰給你的權(quán)利?”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江暮云,她本來有權(quán)利的,她差一點就成為這房子的女主人,誰知眨眼的功夫就被秦浩宗從云端一腳踹下來,跌進深不見底的泥坑。

  江暮云僵立在門口,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兩個女人的爭吵秦浩宗都聽見了,他陰沉著臉打開房門,先是看了一眼程璐,然后對江暮云斥道:“吵什么?”

  江暮云望望秦浩宗又望望程璐,他們倆一個理所當然地站在主臥門口,另一個理直氣壯地站在緊挨著主臥的客房門口,而她則孤零零站在走廊里。她心里又憋屈又痛苦,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浩宗,戒指不見了?!彼龔娙讨鴾I,輕聲說道。

  秦浩宗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江暮云以為他沒聽明白,強調(diào)道:“是你向我求婚的戒指?!?p>  秦浩宗轉(zhuǎn)身進屋,房門在兩個女人的注視下“砰”一聲關(guān)上。

  巨大的關(guān)門聲中,江暮云閉上眼,兩顆滾燙的淚滴落在胸前。

  “你還不明白?”程璐雙手抱胸,“這么告訴你吧,戒指肯定不是我拿的。它是求婚戒指,如果有人后悔求婚了當然要把戒指收回去?!?p>  江暮云仿佛傻了一樣,怔怔地望著主臥的門一動不動。半晌,她走過去輕輕敲門:“浩宗,你把戒指拿回去了?”

  門內(nèi)寂靜無聲。

  江暮云將額頭抵在門板上,繼續(xù)說:“浩宗,我們談?wù)労貌缓???p>  門內(nèi)依然沒有動靜。

  江暮云轉(zhuǎn)頭,望著客房門口一臉看戲表情的程璐,最后一次懇求道:“浩宗,你是不是累了,那我們明天談好不好?明天早上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油潑面好不好”

  江暮云低三下四的懇求連一旁的程璐都看不下去了,她斜著眼睛打量著她,仿佛在看沿街乞討的瘋女人。她心里實在覺得她讓人瞧不起,忍不住打擊她:“哎,你到底犯了什么錯讓他這么絕情?出軌、盜竊、賭博、吸毒還是殺人放火?”

  “殺人放火”四個字讓江暮云身體不易察覺地瑟縮了一下,避開程璐的視線。

  程璐剛才察言觀色知道秦浩宗不在乎這個江暮云了,膽子更加大起來,極盡挖苦地說:“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樣子看上去多可憐嗎,保姆梅姐都比你像個人?!背惕疵空f出一句挖苦的話心里就想三伏天吃了冰激凌一樣舒服,她非常享受這個過程。

  江暮云右側(cè)是不斷用語言傷害她的程璐,左邊是千呼萬喚也不出面的秦浩宗,她用指尖擦掉眼淚,站直身體,看向程璐,問:“你認識他幾年了?”

  “十年吧。”程璐不無得意地說。

  “這么久,那他為什么不娶你?”江暮云問。

  看著程璐的笑僵在臉上,江暮云又說道:“他就算不娶我也不會娶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走到程璐身邊,說:“我躲著你,不是因為你了不起,而是因為你不配。你都失敗十年了還敢恬不知恥地打擊我,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闭f完不再搭理她轉(zhuǎn)身離去。

  脾氣再好的人也不可能無止境地忍讓,兔子被逼急了也會咬人。用語言攻擊傷害他人是最沒品的表現(xiàn),她不是不會只是不屑于使用而已,她的好脾氣好修養(yǎng)是分對象的,她允許秦浩宗的傷害卻沒有義務(wù)忍受不相干的人的傷害。

  江暮云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盡管她萬般不愿也不得不正視一個現(xiàn)實——秦浩宗拿回戒指宣告曾經(jīng)的求婚取消,他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還讓她住在這里,他一次次拒絕她的道歉、拒不相信她的解釋,種種行為都表明他在趕她走。他有大男子主義的毛病,可能是出于面子不好直接言明,所以采用這種方式想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江暮云不甘心卻也明白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她只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沒遇見秦浩宗之前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從劉洋和胡慧身上受到教訓,能夠用冷靜的態(tài)度面對感情和婚姻,可當她遇見秦浩宗之后,通過一次次接觸然后不可避免地愛上他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高估了自己。她和其他女人沒什么不一樣,一旦接觸愛情就會變成白癡,忘卻自我只想追隨在他身后。

  她坐在梳妝臺前,一只手輕撫小腹。

  “為什么要回來自取其辱?為了孩子還是為了自己?”明知道他心里只有沈艷,明知道他不想原諒她,為什么還要回來?因為她心底深處還有一個小小的心愿——希望他會看在孩子的面上愿意原諒她的過錯,那么要不要告訴他懷孕的消息?

  她不知道。

  她坐在床沿上,呆呆地望著窗外,心中拿不定主意。如果告訴他,依著秦浩宗的行事風格他會留下孩子然后用一筆錢打發(fā)她走,結(jié)婚是不可能的,他不會容忍一個用孩子威脅他的女人。最糟糕的是,他如果鐵了心不打算原諒她,又怎么能保證他會疼愛她生的孩子?到時候最可憐的就是無辜的孩子。如果不告訴他,難道要自己把孩子生下來然后養(yǎng)大?真的來一次未婚先育當一回名副其實的單身媽媽?

  她臉上掛著淚,卻是忽然笑了,瓷白色的臉龐在忽隱忽現(xiàn)的月色下顯得越發(fā)脆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成一地碎片。

  她環(huán)顧四周,這里再好也容不下她了。與其等秦浩宗開口不如她主動離開,給彼此留最后一點顏面。她動手收拾東西,卻發(fā)現(xiàn)除了手機和錢包沒什么能帶走的。她當初來的時候就只是拿了貼身衣物和幾件換洗外套,其中有一部分還扔在泰國。

  秦浩宗說她愛錢,為了奢華享受的生活才收養(yǎng)安安,目的就是為了日后接近他嫁入豪門。她當然喜歡錢,只要是腦子正常的人沒有人會喜歡過清苦的日子,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但是她從來沒有為了錢而算計過誰,更沒有為了錢而處心積慮接近他。秦浩宗故意抹煞她對安安的撫育之情,踐踏她的善良,不過是為了讓他在攆走她之后沒有心理負擔而已。她既然愛他,那就成全他。

  她看著抽屜里的東西,最后只拿出了那尊小石雕。抽屜里面最不值錢的就是這尊石雕,拿它做個紀念吧。

  她和她母親一樣,都是死腦筋。輕易不動心,一旦動心就死心塌地。都說性格決定命運,她和母親同樣的性格,母親選擇了自殺,她為此一直在心里怨恨她。如今類似的事情又一次發(fā)生在她身上,她漸漸能理解母親的做法了。

  打定主意后的江暮云心中痛苦得以稍微緩解。明天,明天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就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他可以隨意踐踏她的愛,她自己卻不能。

  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中的她在風雨交加中步履蹣跚,又冷又餓,身邊的人個個穿著華麗的長袍,臉上帶著冰冷的青銅面具,她向他們伸手懇求幫助,回應(yīng)的是面具后射過來的冷冰冰的眼神。雨水不斷落在她臉上,她無數(shù)次努力想要睜開眼看清腳下的路,可是腳下黑乎乎的,仿佛是泥潭又仿佛是沼澤。

  恍惚間她好像站在懸崖邊上,旁邊的人群中出現(xiàn)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認出他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拽住那人的袍角,那人用力扯回袍子并順手推了她一把,她像一件破衣服似的從懸崖上飛了下去。

  “??!”

  江暮云尖叫著驚醒過來,渾身冷汗涔涔,心臟劇烈而不安地跳動著。她看向一旁,發(fā)現(xiàn)昨晚忘記關(guān)窗戶,外面烏云密布,大風呼嘯,窗簾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匆谎埕[鐘,才五點鐘。如果秦浩宗按照正常時間上班的話現(xiàn)在差不多要起床了。江暮云起身,感覺身上又硬有木,所有關(guān)節(jié)仿佛生銹了一樣。她走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將自己打理干凈。打開衣柜,略過秦浩宗給她買的衣服,找出她自己的一件舊裙子穿上。最后一次環(huán)顧這間居住了小半年的地方,留戀,卻不得不狠心割舍,她眼中一陣酸澀,趕緊用深呼吸壓下這股悲傷的情緒。

  拿上手機和錢包下樓,到客廳里時才發(fā)現(xiàn)那個叫程璐的女人正和李倩一起走進客廳。程璐依舊穿著秦浩宗的睡衣,而李倩穿的卻是一身低胸碎花大擺連衣裙,仿佛剛從海邊度假回來。

  兩個女人剛好也看見正從樓梯上下來的江暮云,她們相視一笑。李倩將墨鏡扔在茶幾上,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對江暮云說:“人呢貴在有自知之明。有人癡心妄想要一步登天,那她也應(yīng)該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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