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地,暗無天日,一個個人魂排成長長的隊伍,只待喝下那一碗孟婆湯,將那前塵過往全都遺忘,再瀟灑來去。
這一切在一片死寂中顯得那么的井然有序。
一定是那圍繞著忘川河邊的彼岸花開得過于妖嬈,才讓桃枝枝頻頻朝那邊望過去。
步霄這樣想著,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一大片如火的花海上,只有個空空的涼亭而已。
“步霄哥哥,你看那些魂魄,他們有的可能不會再有來生了?!?p> 花海上確實飄著些來來回回的魂魄,他們的魂體有的已經(jīng)黯淡到模糊了。
步霄聽桃枝枝說起人的執(zhí)念之事,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了一絲凄婉,恍然間竟覺得,她竟也懂得愁苦的滋味兒。
愣神間又聽桃枝枝祈禱道:“我仙基尚淺,希望天道不要考驗我生死離別!”
步霄覺得好笑,將她合十的雙手掰開,道:“從來只有聽凡人向神仙祈愿,你倒好,自己便是個神仙,還要禱告這些。”
桃枝枝撇了撇嘴,正要反駁,一眼看見發(fā)湯的孟婆,便開開心心的迎了上去。
兩人說了許多話,孟婆這才看見靜默一旁的步霄。
“他是戰(zhàn)神步霄哥哥,”桃枝枝拉了拉步霄的袖子,向他道:“這是孟婆姐姐,她的職位叫孟婆,但她可不是個老婆婆哦!”
這話孟婆聽了,眼睛都笑彎了:“我可也不是什么姐姐?!?p> 說完又看了看步霄,這樣的模樣,這樣的神情,只一眼便很難叫人忘記。
更何況,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只是仍叫人忍不住的感嘆道:“神冢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竟能每每造出如此人物!
步霄聽得此話,默了一默,到底還是問了一句:“你過得可好?”
這下便連桃枝枝都看出來了,她拍手問道:“原來你們認(rèn)識??!”
“……一面之緣?!泵掀潘剖遣挥谶@個話題上繼續(xù),拉著桃枝枝走向特為他們開辟的通道,那里已經(jīng)站著兩個呆愣的人魂。
“他們便是沉音和江秀民?”
孟婆點了點頭:“他們已經(jīng)喝了孟婆湯?!?p> 桃枝枝看見他們手上拿著的一小塊兒木牌,好奇的過去拿了其中一塊兒細(xì)細(xì)觀察起來:“這便是命格牌嗎?”
孟婆見此情境,不由想起司命星君下來交付命格牌的時候,臨走時特別囑咐她說:“切莫讓他人接觸命格牌,尤其是桃枝枝!”
“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嘛!”
孟婆聽得桃枝枝說話才回過神來,看起來,司命星君像是不知道守護(hù)命格的人會是桃枝枝一般,這可是奇怪了。
將桃枝枝手里的命格牌放回到怨侶身上,孟婆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起:“說起來,此事將你師父氣得狠了吧?”
桃枝枝點了點頭,一臉認(rèn)真:“是呢,氣得都多喝了兩頓酒!”
“……”
孟婆嘴唇微微揚起,又看了看步霄,后者面色平靜冷淡,跟記憶中那人的模樣如出一轍,如此,心里剛剛泛起的那一點漣漪便也散了,于是對兩人說道:“上路吧?!?p> 面前便是特為他們而開的指定輪回道了,投生下去都是既定的人家。
按照順序,便該是怨侶先入,他二人緊跟其后,誰曾想,怨侶還未入,便見一道人影從怨侶面前晃過,而后高高舉起手里的命格牌狂笑道:“哈哈哈,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孟婆定睛一看,此人不正是那個被她扔進(jìn)無限畜生道的人魂嗎?!
“你怎么在這里?我不是才將你……”
那人魂猖狂打斷道:“我這一世輪回成了螞蟻,天日都沒見清楚便被踩死了,所以才能這么快回來??!怎么樣?沒想到吧?!”
“……”孟婆不由翻了個白眼:“這有什么好值得驕傲的嗎?”
那人魂還欲繼續(xù)爭辯,步霄卻已然出手,三兩下便被掀翻在地,聽孟婆說他搶的是個女人的命格還不服氣的嚷嚷:“老子就是做女人也好過做畜生啊!”
步霄欲將命格牌奪過來,未曾想那命格牌他一觸碰便被彈開,飛向了空中,那人魂看了一眼被孟婆等陰差保護(hù)起來的男魂,只得躍身去搶那女命格牌。
桃枝枝離得最近,聽得步霄喊她,連忙也跳起來去搶,和那人魂在空中撞了一下,兩人互相一推,桃枝枝仗著仙身力道更甚一籌,將那人魂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拿著命格牌高興的沖步霄喊:“我拿到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
“……”
“咦,你們怎么在后退?”
孟婆連忙將怨侶推過去,沖步霄喊道:“快,快送他們?nèi)胼喕?!?p> 步霄拉著怨侶,想要去追桃枝枝,可她已經(jīng)被反推之力推進(jìn)了輪回道,連身影都已變得模糊起來。
“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眾人只聽得她這弱弱的一句話,便眼睜睜的看著她投胎轉(zhuǎn)世去了。
“讓人去查那人魂,他剛剛在命格牌上加了陣法?!?p> 步霄留下這句話,便帶著怨侶緊隨其后,也轉(zhuǎn)生去了。
孟婆正要派陰差去找那人魂,卻見他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緊跟著步霄一頭扎進(jìn)了輪回道中:“做人去咯!”
那身手快得,根本不像個普通的人魂。
孟婆頭皮不由一陣發(fā)麻,連忙遣人將此事回稟給了天府宮。
司命星君看完變故,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掀起了騰騰的怒氣,路都不走,一個神行術(shù)到了姻緣殿,將冥界傳來的消息扔到了月下仙人的臉上。
月下仙人不緊不慢的給司命星君布茶。
從他安排桃枝枝和步霄作為守護(hù)七世怨侶命格的人,便料到星君要來找他,是以早就等著了。
“你先別惱,我自有我的緣由,你且聽我慢慢跟你道來?!?p> 司命星君卻根本不等他說完,直接道:“我知道,你為著你那徒弟著想,覺得與其讓她自己去人間學(xué)一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不如直接送她輪回參悟,可你若有此想法,與我說上一二,難不成我還會吝嗇這一紙?zhí)鞎?!?p> 對此,月下仙人卻并不贊同:“此法我也想過,但她心性并未長成,若輪回很容易生出執(zhí)念,一不小心便會損了仙根。”
“那你還……”
“這不是因為有戰(zhàn)神作陪嘛……”
“你還敢提戰(zhàn)神?!”司命星君氣得站了起來:“他不通人情,不是他不愿意去通,而是天界不許,他也不能!你如今這樣做,若生了事端,便是毀了他你知不知道?!”
“……那不是你說要不用法力也能武藝卓絕的嘛?這樣的人說的不就是戰(zhàn)神嘛!”月下仙人辯解完,奇道:“為何每次一說到戰(zhàn)神,你便要如此緊張?!”
“……”
月下仙人以為司命星君不會回答,因為他沉默了很久,卻又聽他突然道:“我只是……不希望再看到戰(zhàn)神被迫作出先戰(zhàn)神一樣的選擇?!?p> “那你多慮了,如今仙魔兩界太平得很,來來來,喝口茶寬寬心?!?p> 司命星君看著月下仙人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由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