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沖天而起,又像攜帶著狂怒而來,一聲尖利的啼叫伴隨著無數(shù)火球,硬生生的將對峙的兩方逼退,砸出一大片空地來。
無論神魔,修煉先從修身開始,早已都是水火不侵,不想這次,退得慢的人,身上竟被火氣點燃,一時半會兒用法術都撲滅不了!
那是鳳凰真火!
步霄屈指施法為一個天兵滅掉真火,看著琴難嘴角噙著笑,坐在云上,手在琴上一揚,彈了兩個音,甚是愉悅的樣子。
“你對她做了什么?”
“哦?”琴難看了看盤旋而歸的鳳凰,露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如何知曉,她又不是我魔域之人?!?p> 步霄沒時間跟他廢話,想了想,問愣在一旁的桃枝枝:“你可曾出過魔域?”
桃枝枝一頭霧水的搖了搖頭,“自從墮仙,我整日跟酥酥在一起,哪里都未去過?!?p> 步霄明白過來,冷冷的掃了一眼琴難,“你瘋了不成?”
說罷不再與他理會,往前一步,站在鳳凰沖過來的路徑上,喊道:“烈與詞,停下!”
這一句用了法力,響徹九天,相信很快就會來人。
不管來的是鳳谷的人,還是歸虹,他們應該都能喚醒烈與詞的神智。
是的,烈與詞雖渾身燃著火焰,步霄卻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絲魔氣。
她現(xiàn)在,大概已經聽不見人說話了。
不曾想,那鳳凰在聽見步霄喊她的名字,卻停止了噴火球,在空中一旋,落在云上,化成了個白發(fā)紅裙的姑娘,果然便是烈與詞!
她不再是孟婆那副要老不老的樣子,英氣的眉,深邃的眼,高高的鼻梁下,一張如她周身火焰一般炙紅的唇。
仿若當年那個驕傲的小殿下又回來了,她微昂著頭,挑了一下眉,看了看完好無損的桃枝枝,便對著步霄說道:“你今天打算活著回去嗎?”
“……”步霄皺了皺眉,想要勸她回去,烈與詞卻轉過了頭,向著桃枝枝道:“你知道嗎?天界不要他了,待他如歸虹一般,隕滅在這仙魔大戰(zhàn),兩方戰(zhàn)損,各自休養(yǎng),二十萬年后,新的戰(zhàn)神會出世,你我,都是一場笑話!”
桃枝枝噙著淚,看了看步霄,又看著烈與詞,而后才點了點頭,說,“我知道?!?p> 琴難揚了揚唇,露了個意味不明的笑,步霄卻有點驚訝的看著桃枝枝。
“你們說得如此明顯,我再不知道,怕不是笨死了?”桃枝枝任眼淚緩緩而下,卻倔強的露了個笑,“可我想,步霄哥哥大概不想我知道,我便裝著不知道吧。”
步霄眼神復雜的看著桃枝枝,最終無奈一嘆,又是憐愛又是心疼的終于走到她面前,摸了摸頭,溫聲說道:“是我不好,對不起?!?p> 桃枝枝還未回答,烈與詞先抓狂了,“對不起?!對不起有什么用?!你們怎能如此自私?!憑什么要這樣對我們?!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么你要一個人做決定?!為什么不能開誠布公的說出來?!是我不可信還是我不夠強大?!為什么你連一個選擇都不留給我?!”
這話到了后面,已經不是對步霄說的了。
琴難收起了琴,將手攏進了寬大的袖袍里,看起了熱鬧。
“她于當年之事耿耿于懷,如今執(zhí)念化魔,可當真跟我半點關系也無?!?p> 雖然如此,步霄卻仍不信他。
當年他從神冢出世,眼睛掃過一眾前來迎接的神仙,無一不是歡喜和驚艷,只有一雙眼睛絕望得讓他不能不去注意。
他還未發(fā)問,便見那雙眼睛的主人萬念俱灰得法力皆散,從天上掉了下去。
是他接住了她,并將她帶回黃泉。
而后回天面見天帝,諸事后,他在天帝化的幻境里,從自己身體里,分離出了歸虹。
當初烈與詞用以魂養(yǎng)魂,在天帝偷偷摸摸的協(xié)助下,將養(yǎng)好的歸虹魂魄送回了神冢,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神冢里空無一物,戰(zhàn)神血脈早已凝聚成新,是以傳承中斷,歸虹的魂魄就快就被當作異物,要被無形清除,關鍵時候,步霄卻睜開了眼睛。
這算是神冢里唯一多出來的事物,他好奇之下,將這魂魄揉進了自己的身體。
是以,歸虹的魂魄才得以保存下來。
然而,也正因如此,步霄才從這魂魄之中得了歸虹的記憶,他雖然不懂情為何物,卻有憐憫之心,更何況,他們同為戰(zhàn)神,少不得要守望相助,便養(yǎng)在了自己的身體里。
戰(zhàn)神本就一脈相承,好幾次,歸虹的魂魄差點就與他的融合在一起,他不得不每次都以法力強行干涉撕扯,其中痛楚,無法為外人所道。
出世后,他將一切對天帝說了,天帝便化了一方幻境,他將歸虹的魂魄分離出來,并告訴天帝,只需鑄一個肉身,歸虹便可重活,只是,歸虹的記憶給了他,怕是再也無法歸還。
天帝嘆了一聲天道有情,便收了魂魄,想辦法為其鑄造肉身去了。
后面的事情,步霄再沒管過,只知道,再見歸虹時,他已成了月仙。
因著歸虹的記憶,他思前想后,覺得自己應該去給烈與詞一個交代。
便在黃泉見了她一面,知道他復活,她欣喜若狂,又知道他記憶全無,等若重生,她悲苦交加,他就這樣,看著她又是哭又是笑的瘋了好一會兒,才問她,要不要去見一見。
那個時候烈與詞的眼里明明閃過迫不及待的癲狂,卻很快控制住自己,她在忘川河邊走來走去,走得步霄莫名其妙,良久,她才頹然而坐,說,還是,不見了吧,我已窮盡畢生精力,再也無力折騰,他活著便已很好了。既然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我不敢,再有所求……
自那以后,步霄便沒見過她,直到與桃枝枝相識。
再然后,便是月仙闖入了回溯鏡,被囚姻緣殿,烈與詞得了這消息,以為他恢復了記憶,終于忍不住想去看他一眼。
那么深的執(zhí)念朱砂,以步霄的法力,自然是一早便已得見。
可時隔這么多年,那句“不敢”仍歷歷在目,烈與詞能忍住經年不見,卻為何今天突然失控,這其中要說沒有魔王的手筆,他是無法相信的。
更何況,旁人瞧不出,他卻看得分明,在她心口位置,分明冒著一股似曾相識的黑氣。
只稍稍一想,便回想起來,他曾在魔域外殺過一只,那是心魔的氣息。
可是眼下,卻沒功夫跟那看戲的魔王計較。
瞧著越來越瘋癲的烈與詞,步霄知道,再無言語可勸,只得放手一搏。
步霄起手結印,十二劍靈隨即應身,只聽他們的主人吩咐道:“誅魔陣,起!”
劍影昭昭,四方大亮,古老的陣法紋路緩緩亮起。
烈與詞瞧著這陣法漸漸升起,卻絲毫不懼,只盯著桃枝枝,笑問,“他為你選擇了一條活路,你走嗎?”
桃枝枝搖了搖頭,輕聲而又堅定的說道:“哪怕是共赴虛無,我也不想再讓他一個人了?!?p> 步霄一震,陣法稍緩,烈與詞哈哈大笑,化身為鳳,振翅而起。
“好!很好!命運待你們不公,你們卻對我們不公!我恨透了這冷酷無情的天道!也恨透了你們這些心中只有天道的戰(zhàn)神!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們不是想死在一起嗎?天不成全我來成全,就讓這個世界,與你我一起,共浴愛河吧!”
話音一落,鳳凰身上黑氣繚繞,心口卻緩緩飛出一團明亮。
像是一團火的樣子,底下是明亮純凈的紅,上頭火苗卻是一抹藍色,都純澈得幾乎沒有一絲雜質,卻亮得嚇人!
它十分輕易的從陣法中鉆了出去,因為它本不是魔。
它是,鳳族的心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