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修兩手一個扁擔(dān),一趟就是十桶水,不一忽兒就將戒池內(nèi)的水填滿,在督罰的門生和姬無雙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瀟灑離去。
眾人下了學(xué)找了一圈才在她自己的宿房內(nèi)找到她,桌上已然堆滿了山雞數(shù)只,野狼幾頭,飛禽少許,再仔細(xì)一瞧,底下還壓著兩條青灰光亮的跳鰱子。
也只有那兩條跳鰱子,魚鰓處還有起伏,正錘死喘氣,其他的都被放了血拔了毛,皆是她這半日的戰(zhàn)利品,而她自然已經(jīng)美滋滋地飽餐了一頓。熱血的滋味仍蕩在她的喉管,叫她意猶未盡。
朱恒一臉艷羨:“倪修,你將先生氣個半死,自己這半日過得倒好是精彩!”
對此無一人不羨慕嫉妒恨:“是啊是啊,也只有你天生力大,不懼責(zé)罰,才敢這么囂張。旁人要挑上一日才能挑滿的戒池,你三五趟功夫就成了,還能得閑上山下河玩上一遭?!?p> 香山書院是個奇葩的存在,香山書院里的戒池更是婉如仙葩。這戒池不大,但底部被鑿了一個小洞,你這方灌,它那方漏。其實它漏得也不算快,但壞就壞在書院規(guī)定了受罰者只能去底下池水匯聚的溪澗挑水,而這一路都無法使用靈力,這樣一來每挑上兩桶水的功夫就會漏掉一桶。
也不知姬家哪位先祖有如此清奇的腦子,能想出這么變態(tài)的法子,還十分囂張地在池邊立了一塊圓潤的石碑。上書: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自己的業(yè)障還需得自己填!
想他們?nèi)ソ涑貙に臅r候,那督罰的姬家門生還未緩過神來,神色古怪地對著他們就是一通描述。估摸著倪修這個力氣速度,是第一個不需要從懲罰中體悟那“因果循環(huán)”的人了。
倪修打開門讓他們都進(jìn)來:“那老學(xué)究氣還沒消?”
眾人進(jìn)門席地而坐,將她的屋子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龐曄哼道:“哪那么容易?不說人前失了他近百年維持不易的風(fēng)度,光是砸爛的那個墨海……呵,你知道那墨海他多喜歡嗎?近百年來,他一向都是‘寧垢面三載,不教硯仙染塵一日’?!?p> 倪修驚:“這么寶貝,說砸就砸?”
朱恒也跟著幸災(zāi)樂禍,一臉賊笑:“是啊,修弟,被你氣得說砸就砸!你這梁子算結(jié)下了,哈哈哈哈哈……真是佩服,佩服!雖然向前也有惹惱了姬無雙的,但這還是姬無雙第一次不分場合怒吼出手的,那姬家老頭如此失態(tài)更是頭一遭!佩服!佩服?。 ?p> 一句話說下來,道了好幾聲“佩服”,聽得倪修大感不妙。
“不過,倪修啊,你聽學(xué)的時候到底在姬無雙身后說了什么,叫他如此大的火氣?”一人湊近,八卦地問她。
這才是他們聚在一塊找她大半日的目的。
“哦!這事兒啊。”倪修隨即將學(xué)堂上對姬無雙講的,以姬無雙為主角的“話本子片段”復(fù)述了一遍,“我才背到‘一個猛子扎進(jìn)美妾那雪白、粉嫩、豐滿的……’后頭還有好多經(jīng)典沒出,他就受不了了,真是!可惜了我四處搜羅,還廢寢忘食地背了那么久。”
一眾少年笑得東倒西歪:“姬老學(xué)究天天查你背書都沒見你廢寢忘食?!?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難怪!難怪!”
“有才!太有才了!”朱恒尤其夸張,就差滿地打滾,搭上龐曄的肩膀,直帶得他也跟著迎笑搖擺,“龐兄……這么精彩,你怎么不笑,反而黑著臉?”
倪修聞言,一臉糟糕。龐曄能笑才怪,她看的那話本子可是從他那兒偷來的!畢竟男女有別,要是叫師父師娘知道他沒將話本子藏好給她鉆了空子,他回去只怕少不了一頓鞭子伺候。
尤閔說話一向一針見血:“這姬單一直都是世家之典范,姬家之榮傲,比來比去從未輸過,他一定沒想到,有朝一日就栽在你這‘不要臉’上頭了?!?p> 眾人也沒有責(zé)備的意思,只覺好玩而已。倪修自然也不介意,年少多輕狂,“不要臉”這種貶義詞此時安在她身上,不覺有羞,反而沾沾自喜:“他跟我比什么都可能會贏,唯獨這‘不要臉’,哼!他輸定了。”
龐曄心中有氣,冷哼一聲刺兒她:“你當(dāng)這是什么好詞?把你得意的!”
倪修嘿嘿一笑:“管它好的孬的,能治得了姬無雙的就是美的!別生氣了,我說,我這一桌子飛禽走獸,可都是為你們準(zhǔn)備的,你們到底還要不要吃?”
此話一出,龐曄臉上的不郁之氣瞬間散去。眾少年的注意力也立刻被吸引過去,連連贊倪修是個福星!
“這天天中午清炒白菜,晚上白菜清炒的,一點油水都不見,天知道,我拉的屎都快成白色的了!”說話的是南邊一個小世家公子,喜不自勝。
其他人嫌惡地“咦”了一聲,把屎和白菜放一塊作比,以后書院那飯豈不是更難以下咽?
一幫子人早饞的不行,一邊熱熱鬧鬧生了爐子烤肉,一邊敲她火燭小心。
倪修不以為意:“小心什么?叫我滾我便滾,叫我挑水我便挑水,至于那墨海,是他自己砸的,他那得意侄子,也是他自己罰的。若真要算在我頭上,是想叫我抄書還是院法伺候?盡管統(tǒng)統(tǒng)使來,小爺我還真不懼這些。”龐炎夫婦這么多年就沒怎么罰過她,雖然也有不忍心責(zé)罰的緣故在里頭,但根本原因還是她無知無覺,就是打了也沒什么意義。說實話,今天那個戒池,要不是顧及有督罰和姬無雙在場,她兩個彈指的功夫就能填滿。
她嘴上那么說,心里也確實沒當(dāng)回事,當(dāng)天夜里還去姬無雙的宿房晃蕩了一圈。
然后第二天,眾人就看見老學(xué)究坐在講席之上一言不發(fā),面色鐵青。
剛上課就這副模樣,原因無他,有人遲到。
誰?
姬埕霖的得意侄子——姬無雙!
為何?
不知道。眾人只知他們陪著老學(xué)究等著,大氣也不敢出,直等了近半刻鐘,姬無雙才來,面色更是鐵青,發(fā)間還有些許明顯的、鮮艷的……山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