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蓮姑娘
青蓮本已經(jīng)臥床休息了，那知深夜里突然聽到自己的房門被推開，接著就是一聲悶響。她夜里本就淺眠，驚醒后拿了掛在帳紗旁的薄衫隨便的披在了身上，走到廳中一看，便見到瘦小的盧妙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也是個可憐的，想必今晚你鬧出了不少動靜吧？”青蓮蹲在盧妙旁邊，仔細探查她的氣息。眼下見盧妙還有一口氣在，終究是心軟將她抱上了自己的床榻上。
盧妙在床上睡的很不老實，滿頭的大汗，口中碎碎囈語。青蓮并未上前去探聽究竟，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
夢中的盧妙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日哥哥被惡人帶走，她哭到天昏地暗都無人來救她。最后她只能回到房間內(nèi)，聽從哥哥臨走時的交代，為一直睡著的爹爹蓋上了破舊的棉被。
盧妙隱約知道爹爹可能像娘親那樣，不會再醒來。但是她還是期待，期待菩薩保佑，讓爹爹醒來，她多么希望可以回到幾天前，可以和家人一起躲避厄運。但是蒼天終究無情，盧妙小小的身影就一直呆在‘睡著’的爹爹身邊，哭著睡去，又哭著醒來。如此不知過了多少天，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哭，心中也再無想法，癡癡呆呆的臥在角落中等死。
“盧大哥在家嗎？盧衍？妙妙?。。 ?p> “妙妙??！妙妙你醒醒?。 ?p> 是誰？盧妙只覺得頭疼欲裂，不愿醒來，可是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喚她的名字，讓她不得不努力睜眼。
“妙妙，妙妙？你醒了？”青蓮見盧妙昏迷了兩日，本來平靜的心還是稍微焦慮了起來。那日一大早，她便叫王媽媽幫忙請了大夫醫(yī)治，但是一般的大夫哪肯來這里醫(yī)看一個孩童。青蓮只能求了往日的恩客，也是個大夫，替盧妙開了點傷藥。
按理說盧妙早該醒了才是，可不知為何她依舊沉睡，樓中出了事，王媽媽覺得盧妙只怕也是不成了，便勸說青蓮撒手。青蓮卻是知道盧妙著孩子的心性的，別看她小小年輕，但絕不會輕易倒下。青蓮再三想了幾次，便記起盧妙的真名，她試著喚起盧妙過去的小名。
果然…天不亡有心人。
盧妙睜眼便看到一向性情寡淡的青蓮守在她身邊，盧妙心想，原來她也不是如表面那般冷情，不過記人恩情不必掛在嘴上，盧妙便將這一刻放在了心中。她嘴上有些干澀，努力想說點什么，不過還是被青蓮制止了。
“樓中近日出了件大事，你想聽聽嗎？”
盧妙心中有所猜測，但不愿多想，只能點點頭。
“梅紅趁潘大人醉酒之時，爬了潘大人的床，死了?！?p> 便是簡單的一句話，最末輕飄飄的兩個字，卻炸的盧妙心口發(fā)麻。想來也是，那日她能僥幸逃脫，自然會有旁人要受罪遭殃。
梅紅與柳情想害盧妙不成，最終自食惡果。
但這惡果誰說沒有盧妙的推波助瀾呢？
只是不知那梅紅是被潘大人使人捉了去，還是被柳情…
盧妙眨眨眼睛，這是她習(xí)慣讓自己迅速清醒的方式之一。她心知此時在去想一個已死之人的事，已無作用。倒是自己，那日的謊言要不要如實告訴青蓮？
“青蓮姑娘?！?p> 盧妙剛說出口，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有些啞，便停頓了一會，待舒服些繼續(xù)對青蓮說道。
“青蓮姑娘，那日潘大人欲對安安下手，后來見到安安脖子上的那顆南珠項鏈…問起安安。安安回說是姑娘的恩客，宋大人送給安安的?。 ?p> 說道此處，盧妙從床上掙扎著下了床，跪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安安說了謊，請青蓮姑娘責(zé)罰！！”
盧妙沒有莽撞的抬頭去看青蓮此番表情，可是垂著弱小的身板等待著。過了半響，頭上傳來了青蓮的說話聲。
“你做的很好，也很聰明?！?p> 青蓮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此時微微垂著，如扇面一般的睫毛遮住眼中的光芒，讓人看不出喜怒。但盧妙一直跟在青蓮身邊，聽她說話的方式和語調(diào)便知，她沒有生氣。于是提起來的心，小小的落了一半。
“想在這個籠子里生存，就要學(xué)會說謊，一直說謊，不停的說謊，有時得說一些聰明的謊言，有時還得說一些能讓人拆穿的謊言，等你有一天不再說謊的時候，說不定也就是你結(jié)束的那一天?！?p> 待青蓮說完這句話，盧妙的雙眼充滿了驚喜！這是青蓮第一次教導(dǎo)她，青蓮在樓中想來冷情。即便是盧妙遇險她都是拐著彎說話，仿佛旁人的死活本就與她無關(guān)，以青蓮的性子，哪怕有人死了，想必她也只會覺得那人是活該蠢死。她不是幸災(zāi)樂禍，可是她將自己放在了另一個地方，像是一名…過路人？
青蓮知道盧妙是一個多思的人，她一直耐著性子觀察著盧妙，這個孩子，到底值不值得她花心思。不過兩日前的結(jié)果擺在她的面前，盧妙做的很好，比她想象的更好。哪怕是當(dāng)年的自己，在如此小小年紀(jì)，恐怕也不會做的比盧妙更好。為此她很滿意，又更好奇，好奇日后的盧妙能走到哪一步？
“既然你醒來了，便去與媽媽回個話，她也是來看過你幾次的?！?p> “是，安安知道了。”
“八歲了，咱們院里如你一般大的孩子不多，近幾年媽媽都未碰著什么好苗子，若是以往，你這個年紀(jì)的姑娘多了，媽媽是會請先生來教導(dǎo)的?！?p> 盧妙知道青蓮說的是事實，近幾年人口緊俏，好的苗子又被其他幾家大妓院給早早搶了去。剩下一般的小姑娘，王寶寶又看不上。是以兩年了，浣紗閣的小姑娘一共才四個，現(xiàn)在還要除去梅紅兒，那么便只剩下三人了。
才三人，王媽媽是不會去請先生來教導(dǎo)四藝八門的。但如若不學(xué)好這些傍身之技，那么以后只能以色侍人。這是盧妙不敢想的，因為以色侍人是最為下乘之術(shù)。
“你不用擔(dān)心，等會你順便去跟王媽媽說，便說是我說的。就說樓里的三位姑娘大了，讓她們領(lǐng)了我當(dāng)年的牌子，去多寶齋習(xí)課，至于能不能混出個模樣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盧妙聽完之后大喜，立馬又對青蓮拜了幾拜，可青蓮不愛這種裝模作樣，嫌盧妙無趣，便將她趕了出去。被趕走的盧妙心也不惱，這畢竟是承了青蓮的大恩。她開開心心的去找了王媽媽，把青蓮姑娘的吩咐跟王媽媽說了，王寶寶正愁樓中姑娘要大了，還不請先生就毀了。這會子青蓮主動幫忙，讓三個小姑娘承了她的牌子，去多寶齋學(xué)習(xí)，既解決了先生的問題，又不用賠錢，王媽媽是喜的心花怒放，趕忙找青蓮道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