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下著,也不知道何時才是個盡頭,夜幕已經(jīng)低垂,風(fēng)吹得呼呼作響,南宮老夫人已經(jīng)開始讓人準備晚飯了,可外面的雨還是磅礴傾盆,堂前那顆石榴樹已經(jīng)落下了好多的葉子。
南宮老夫人系著圍裙,擦著手走出來,說道:“山姜,你餓了沒有,餓了就隨便拿點點心填一下肚子,廚房很快就好了,琥珀那丫頭也不知道啥時候才會來,我們不等她……”
南宮老夫人話還沒說完,南宮琥珀就撐著傘,提著兩個盒子進了連廊,輕輕受了傘,埋怨道:“娘,我也餓了呢!”
“餓了就忍著,飯還要等一會兒。”
相對于南宮老夫人對杜若的態(tài)度,她對南宮琥珀的態(tài)度簡直就是惡劣到了極點,走過去取過南宮琥珀手里的東西,說道:“山姜來了,你陪他說說話,我去廚房做飯,這么多年不見了?!?p> 南宮琥珀微微抬頭,看了杜若一眼。
杜若站起來,躬身執(zhí)禮道:“南宮大小姐?!?p> 南宮老夫人立馬不樂意了,說道:“這么生分干什么,你以前都是叫大妞的。”
杜若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南宮琥珀拉了拉南宮老夫人的袖子,說道:“娘,你先去廚房吧,我跟他聊一聊?!?p> 南宮老夫人看了看南宮琥珀,又看向杜若。
杜若微笑著點了點頭。
南宮老夫人拍了拍圍裙,在南宮琥珀和杜若之間來回看了兩三遍,才說道:“那好吧,可別學(xué)小時候打架呀!”
“知道了,娘,你快點去吧,我還餓著呢!”南宮琥珀撒著嬌。
“臭丫頭,沒個正行!”
南宮老夫人嘀咕了一句,才離開去了廚房。
看著南宮老夫人出了門,南宮琥珀才緩緩轉(zhuǎn)身,慢慢走到杜若旁邊坐下,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一身氣質(zhì)與剛剛完全如同兩個極端,一個就是母親面前不懂事的女兒,現(xiàn)在則是那個江湖宗師扶搖仙子。
杜若注視著南宮琥珀,好一會兒,才開口打破沉默,拱手道:“扶搖仙子,在下……”
南宮琥珀微微抬眼,清冷道:“第一,以后別來打擾我母親?!?p> 話音剛落,一縷疾風(fēng)突然掠過,
杜若感覺到臉龐有一些冰涼,微微側(cè)目,一縷頭發(fā)緩緩飄落下來,屋外的風(fēng)吹進來,吹著那一縷頭發(fā)宛若波浪,晃晃悠悠的落下。
杜若面色如常,眼神平淡,注視著南宮琥珀。
兩人眼神對視了良久,同樣是無波無瀾,約摸十息,杜若開口道:“好?!?p> 南宮琥珀緩緩從懷里取出那個很丑的平安符,攤在白皙的手掌里,低著頭,輕聲道:“第二,這平安符,也該消失了!”
杜若依舊還是沒有任何情緒,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仍然還是只是吐出了一個“好”字。
隨著杜若開口,南宮琥珀手上浮現(xiàn)出一縷潔白的如同火焰般符文,迅速將那個平安符燃燒得一抹灰燼都不剩下。
南宮琥珀站起來,往前一步,和杜若靠得很近,不過,她雖然身材高挑,但終究是個女人,和杜若面對面,還是矮了一些,微微抬頭,說道:“以上兩點,你必須做到,否則……”
杜若微微瞇著眼神,低著頭,說道:“沒有否則,我說到做到?!?p> 沒必要說人情與否,對于南宮琥珀來說,她根本不需要杜若的人情,杜若也資格說記人家的人情,其實,對于云端的南宮琥珀來說,給予杜若的,和施舍沒有什么不懂,至于施舍,又何求回報。
南宮卻直接忽略了杜若的話,說道:“否則,我會殺了你?!?p> 南宮琥珀的聲音很輕,可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里卻仿佛都布滿了出鞘的劍,殺意冰雪般嚴寒,沒來由的風(fēng)直接最動杜若的頭發(fā),屋外的雨也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好。”
杜若還是只說了一個字。
雨還是那么大,風(fēng)還是從外面吹進來的。
南宮琥珀坐了回去,緩緩說道:“我已經(jīng)下令撤回了南宮家的人,但是,我不會送你們出姑蘇城,想來你自己有辦法出去的。”
“多謝?!倍湃粽f道。
南宮琥珀又說道:“另外,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你我因果已經(jīng)徹底了斷,從此之后,我走我的劍道,你走你自己的路,兩不相干,兒時的一切,都讓它過去……”
“大道無情,圣道也無情?!?p> 杜若微微一怔,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那個記憶猶新的面孔,一個黑漆漆的小丫頭,一個總是笑得特別傻的小丫頭,另一副面孔則是好貴清冷,冰冷如雪。
他嘗試過,將這兩副面孔融合在一起,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沒有任何辦法融合。
心頭暗嘆一聲,
那丫頭,終究不是這個名滿天下的扶搖仙子,
那個小丫頭,叫黑妞,
這個扶搖仙子,叫南宮琥珀,
從前不是同一個人,現(xiàn)在不是同一個人,
以后……以后也不會是一個人,
從前的杜若,叫杜山姜,
現(xiàn)在的杜山姜,叫杜若,
也不是一個人,從前、現(xiàn)在、以后,
他們都不在是同一個人!
良久的沉默,持續(xù)到南宮老夫人端著菜出來才算結(jié)束,南宮老夫人在放菜的時候,似乎是不經(jīng)意的隨意問道:“誒,山姜啊,我還沒問你,成親了沒???”
這一瞬間,杜若有注意到,南宮琥珀那波瀾不驚的臉有些動容。
他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這南宮琥珀,追求的道是無情圣道,可終究還是差了一點,這一點,也不知道到底是瑕疵還是錦上添花,這天道無常,可終究是有規(guī)律的,只是人啊,又如何把握得住這份規(guī)律。
杜若說道:“三嬸,我現(xiàn)在心思不在這上面,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
“也是,”南宮老夫人點頭道:“男兒志在四方,不過啊,這婚姻大事……”
“誒,杜若,”南宮琥珀突然站起來,說道:“你不是說你那幾個朋友不是還在等你消息嗎?”
“是啊,”杜若說道:“三嬸,這飯我恐怕是吃不成了,我那幾個朋友現(xiàn)在處境不太好,我得快點趕過去?!?p> “不差這一頓飯的功夫吧?”南宮老夫人說道。
“能少耽誤一刻是一刻,三嬸,我這有空了再來叨嘮,告辭!”
杜若執(zhí)禮,轉(zhuǎn)身便走。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毛毛躁躁的,拿把傘啊,琥珀,你去送送山姜!”
“啊?”
“啊什么啊,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