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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光嗎?

檔案錄入者 三川粵 2562 2019-12-11 00:33:13

  蘇信,24歲,畢業(yè)于本市醫(yī)科大學心理學系,念完研究生以后,因成績優(yōu)異,被留下來繼續(xù)攻讀博士生,留校成為了一名校內的心理咨詢師。只是掛名的。一周蘇信會會去學校一趟。

  因為有心理咨詢師資格證,他也就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名心理醫(yī)生。除了干這個,他已經沒有別的活會做了,當然,其他的事情他也不感興趣。有人猜測也許是因為某些原因變得不愛說話,他也不算是喜歡聆聽??墒巧衿娴氖翘K信從小到大就有一種吸引人的地方,無論是什么都喜歡和他說。

  路邊的大樹,草地里的蘑菇,吱吱喳喳的麻雀,小到昆蟲都會和他說話,沒有人知道他天生為何會如此多非人類的語言。用他朋友王源的話來說:“蘇信啊,小時候被雷劈過,就會特異功能,這或許就是特異功能?!?p>  在大學時期,因為幫助學校的同學找到丟失的小貓,蘇信會聽萬物的語言的事情就這么傳開了,傳言特別多。尤其是有同學還直接來和蘇信問鬼神。也有傳言,他能看到鬼神。

  高考以后,他就直接報了這個專業(yè),父親也有讓他一定要會做生意,也不一定要求他會金融,畢竟他留給蘇信的財產已經足夠他揮霍到死的那一天。父親對他的選擇一般不會過多干涉。除了母親,是父親禁止談論的話題,父親常常對我說的一句話是:“阿信,你只要記住你是我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兒子”

  母親在蘇信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下落不詳,父親從來不會主動提起她。三歲以前蘇信不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媽媽這樣的存在。

  在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有問過他:“蘇信,你知不知道媽媽的工作是社么呀?”

  年幼的蘇信回答不出來,憋紅小臉,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第一次,他的認知被顛覆了,我有爸爸,可是我沒有媽媽。

  可是第二天再去學校,那位幼兒園老師就不見了,再也沒有人提起關于媽媽的字眼??墒牵闷嫘脑趺磿Р灰娔??越被隱藏的秘密,越發(fā)像是一顆誘人的紅蘋果,成年人白雪公主都忍受不住誘惑,小孩子也會想要知道答案。只是,蘇信沒有想到一向溫和的父親,既然在他一次次地追問下,發(fā)了狂,那是蘇信第一次挨打,也是最后一次。

  她是死,還是活,父親就算是喝的酩酊大醉也不會告訴他。父親,守著這個秘密一直到他死的那天,都沒有被蘇信發(fā)現蛛絲馬跡。

  秘密就像是蟬蛹一樣會越滾越大,每每這時候,蘇信都想抽絲剝繭,只是無論是他派出去的人調查還是暗地里跟蹤過父親,也無跡可尋。

  “離家出走的人,就是背叛者?!敝灰赣H喝醉就會說這句話。

  “叛徒,背叛我的都要下地獄。”蘇信不知道這個背叛者是誰,是不是已經下了地獄。

  家里有鐘點保姆,父親是個不喜歡與陌生人在一個空間太久的人,所以保姆不會住家,一般做完飯打掃完衛(wèi)生就會離開。每天,保姆定時過來做三餐,收拾房子,每次來的保姆阿姨都不一樣。

  童年里,模糊的印象中,有一年父親不知道因什么事情出差,整整一年都沒有和蘇信聯系,在走之前說會有一個阿姨過來。

  “會有新的阿姨過來,你要乖乖聽話,好好吃飯,好好上學,等爸爸回來。”

  幼年的蘇信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p>  “很快?!备赣H說。父親的很快,確實整整的365天,回來的那天正好是除夕,只是那一年是平年,比以往多了一天,蘇信清晰地記得那是366天。

  父親走后的第二天。;來了一位清秀的阿姨。蘇信還記得她一雙杏眼下長者有一顆淚痣。這一年里蘇信很快樂,她的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一笑那顆淚痣都越發(fā)顯眼。

  但她是不能接觸蘇信的,她也只能夠遠遠看著蘇信,而蘇信,也沒有想要靠近她。只是覺得笑容很晃眼,所以,蘇信在某一順眼也很愛笑。

  只是父親回來,她就離開了別墅,沒有再出現過,而他很乖沒有和父親說想要阿姨再回來。

  蘇信很小就被關在這棟別墅里面,其實也沒什么不好。別墅除了父親的車會開進來,唯一會來的是父親朋友王叔叔的兒子王源,每次他來,都會給蘇信帶幾塊巧克力,還有水果味的糖果,偶爾還會說起在幼稚園......

  蘇信沒有小玩伴,但是有很多補習老師,父親說,讓蘇信多讀點書,以后會有用的,所以蘇信比更多的同齡人都更早接觸教材。

  蘇信其實也羨慕王源過得比他自由灑脫還有很多玩伴,所以很希望他會常來。可是他不是經常來。蘇信就一直關在里面,到學齡就去上學,有司機接送。上學以后,他們一個班的,自從蘇信說了門口站著一個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手里拿著語文書的老師的時候。蘇信至今都忘記不了班主任尖叫的聲音那是第一次蘇信看到有人真的頭發(fā)會豎起來。還有后來小同學們議論紛紛的聲音,甚至有人說他看得見鬼呀。

  后來,蘇信才知道那是上個月出車禍死去的語文老師,據說是來上班的路上被車撞到了,估計是一直記得要去上課,忘記自己已經死了吧!因為某些原因,蘇信入學晚了一個月,班上的人我就認識王源,所以我不知道他們看不見。而蘇信看見了,甚至看見她在門口徘徊了好久,還有一次她對著蘇信伸長了舌頭,蘇信笑了,鬼居然被人嚇跑了。

  從那以后,蘇信就變成了一個可以看見鬼的怪物,他們都不帶蘇信玩。還好王源是個天生神經大條的,大大咧咧,還很高興地拿著他媽媽的照片給我看,讓蘇信認得。下次遇見他媽媽的鬼魂的時候,讓蘇信告訴他在哪,他想他媽媽了。蘇信說沒有的時候,他都會嘆氣,會特別的失望。他們都沒有媽媽,他比我好點,至少他還有媽媽的照片,至少他知道了他媽媽已經死了。而蘇信什么都沒有。因為能看見鬼這件事,除了他,蘇信再也沒有朋友了。

  蘇信的父親在死后給蘇信留下了一棟別墅和蘇信也數不清的財產。這一地段的居住者,多半擁有很多房產,非富即貴,并沒有很多鄰居,屬于度假村別墅。那些人停留的時間不會很長,只是偶爾會回來度假,王源也是偶爾會隨他父親過來度假,順便來蘇信家找蘇信玩的。蘇信不知道我爸為什么會買下這棟別墅,也許是因為怕我這個沒有本事的不會賺錢的兒子以后會餓死吧!蘇信曾經一個人獨自呆在房間里一個星期沒有出門。甚至來給蘇信打掃做飯的阿姨,蘇信都完美地錯過了她。

  蘇信的別墅距離公交車站下坡的時候,騎自行車需要半個多小時,回來都是上坡,要多長時間蘇信就不知道了,蘇信住的城市在南方,一座不會下雪的城市,但是會遭遇臺風龍卷風的襲擊。

  開診所以前,忙活了好久,大部分是神通廣大的王源發(fā)動了他強大的人脈關系幫蘇信搞定了。感謝他,蘇信終于可以掛牌坐診看病了,雖然他很不要臉地成為了公司的董事,只有蘇信和他的兩個人的公司。

  蘇信會把蘇信的病人稱作客,客來自哪里無所謂,來者便是客。他們每天都不一樣,但來得很有規(guī)律,每段時間都有一樣的病人不同的時間段來找蘇信,會錯開,因為能看見第三類非人類,能看到他們的前世今生,蘇信像是一本活的檔案本。

  父親死后的那一個月,度假村陰雨連綿了好久,像是蘇信的眼淚一樣給他流的。相反,蘇信不愛愁眉苦臉,蘇信很愛笑。蘇信本來都以為不會放晴了,偶爾的一次外出,門口不遠處的垃圾堆旁邊有個紙箱,箱子里面有一只小貓,黑色的,凍得瑟瑟發(fā)抖,眼睛圓圓的,亮晶晶的,蘇信伸手摸了一下它。它竟然很溫順地蹭了我的手心,于是蘇信從網上買了很多貓糧,打了電話讓司機帶蘇信去寵物醫(yī)院,蘇信不知道他是什么品種的貓咪。只是知道他和蘇信一樣是個男孩子。蘇信沒有給他取名字,既然是黑色的,那就叫黑貓,沒有為什么。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碧K信溫柔地撫摸著黑貓,他似乎特別享受,眼睛都瞇了起來。黑貓想:“這一世,主人,我們還是見面了。來日方長。”

  是啊,來日方長。

  就這樣,一人,一貓。

  日升日落,蘇信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在時間里流淌,除了偶爾上門的東西,也會有需要傾訴的人上門來。

  人們很奇怪,總是祈求神明或者依賴的人給予救贖與熱望。你想象一下溺水者,不會游泳的人,要想在水里獲得氧氣,拼命張大嘴巴,求生的欲望讓人忘記會嗆水進去,連下沉的速度都會加快,四肢拼命在水中掙扎,心里想著一定要浮起來??上?,不可能的;掙扎地越厲害,死亡的速度會加速。等到不再掙扎地時候,有一雙手把你往上拉,你終于浮上了水面,你大口地喘息著,胸口疼痛得要死,喉嚨口腔都很難受。明明整個溺水的過程只有十幾秒,甚至更加的短,你卻走馬觀花了你的一生。你內心最大的恐懼形成,發(fā)誓以后會遠離任何深海湖畔,遠離關于有水的一切。沒有人,不敬畏死亡。

  蘇信曾經在家里的泳池嘗試過溺水自救,蘇信使用了最常用的那種,閉上眼睛,舒張開四肢,蘇信浮了上來,隨即又被無情地拖轉下去,繼續(xù)沉沒。

  沒有人會有第二次直面恐懼的勇氣,在你開始察覺的時候,已經渾渾噩噩度過了那些荒蕪的日子,來到了人類壽命的自然終結。我們把這樣的結局叫做壽終正寢。你或許會開始像走馬燈一樣地回顧你的一生,你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不過是人生的一場又一場被遺忘的東西。

  第一場離開母體的啼哭,是喜悅。

  第二場離開校園的前程似錦,是祝?;祀s著悲傷。

  第三場離開工作的崗位,是辛勞了很長時間的解脫。

  最后一場埋進土里,墓碑上鐫刻你的名字,你的一生。

  蘇信并非看淡了生死,也并非不是血肉之軀,蘇信有七情六欲,有五感,痛的時候就放聲大哭,被熱水燙手時候也會直接松手,杯子碎了還可以再買,可是人生不可以再來一次交易,那些拼命想要留在這個世界的人,絕望地沒有復活卷,而你,擁有幾十年壽命的你,為什么就不能堅持一下呢?

  今天聽到了一個關于蘇信的客人很有趣的一個故事,她和蘇信說偶爾路過一家花店,很喜歡里面那一株紅色的山茶花,就在店外透著玻璃看了很久,但心里卻沒有想帶它回家的沖動。發(fā)現她的是個年輕的店員,長得清秀帥氣,很熱情地邀請她進去看看??墒悄翘鞜o意買花的她竟一言不發(fā)地跑走了,留下一臉驚愕的少年。第二天,她又開始沿著花店那條路走,她給自己打氣,只是去看看山茶花還在不在,少年卻不在了,店里的山茶花還是一如既往地開得燦爛,紅得耀眼奪目。第三次路過那里的時候,那個少年捧著一束看起來快要焉了的山茶花放到了特價商品售賣區(qū)。原來,枯萎是會掉價的。愛花的少女,像是丟開了魂兒一樣,尋找每一次的花期,不為某一種花獨鐘,卻獨鐘于每一場開始到結束的期限,明碼標價地暗示著,隨著時間的流逝,凋謝的東西會貶值,會被拋棄,會被遺忘。

  人,何嘗不是?

  蘇信的工作就是一個傾聽者,像是個沙漏,這頭漏掉一些,另一頭重量加重一些,何其無奈,這就是沙漏的重量,永恒地不變,不會變輕,不會變重,一邊空了,一邊就滿了。

  一間陳設簡單的工作室,

  一臺飲水機,

  一副茶具,

  一張茶幾,

  一張長條沙發(fā),

  對著門的辦公桌子,

  僅此而已,沒有任何電話,沒有網絡,但是整個房子都堆滿了書,連樓梯都是。隔壁是我的書房,主臥在隔空的二樓,我的會客室在一樓。

  無論你幾點來,都請你禮貌地敲門,順手把門口的牌子翻一下!

  每天早上,刮胡刀碰上臉上的泡沫的時候,打濕的臉,鏡中的自己是已經洗漱好的模樣,我每天都西裝革履,見面微笑,先道您好,職業(yè)原因。筆尖劃過的每一個字,我喜歡寫手記,不喜歡電腦打字,輻射很大。我不喜歡坐在電腦面前錄入,更多時候我比較喜歡手寫,所以我需要一個電腦錄入員。

  對了,蘇信的身體的靈魂不單單只有蘇信,還有十三號房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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