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驚醒過來,見到的,就是滿目銀白。
又是冬天了。
“長老?!?p> 有人匆匆行來,站立在七步之外并劍指施禮道:“新一批的弟子即將到達白玉殿中,掌門讓您也過去看看?!?p> 白嬰微微垂了垂眉,倒是沒有想到父兄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放棄讓她收個徒弟的打算。
當(dāng)年大戰(zhàn)之后第一次開山門收納門徒,大部分是轉(zhuǎn)生的天上京門人,自然還是回到了原本的師父門下。而那一小部分的尋仙者卻是各自都有渠道聽聞了白嬰雖然曾是修為高深的天之驕子,如今卻是個半點兒修為也無的廢人,自然不愿意拜入她的門下。
白歲山等人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天上京自成立以來便是入門的弟子只要能夠通過考驗走到拜師大殿之中,那便可以自行選擇師父為何人,其選擇的師父也同意了那么便算是拜師成功。但凡有一方不愿意的,那邊誰也強求不了。
而唯一愿意拜入白嬰門下的白糖當(dāng)年被拒絕后鬧脾氣離開了白玉山,一開始大家也沒有在意只當(dāng)她過幾日便會回來。哪里知道她這一去便再無了消息,如今已經(jīng)是三十年后,天上京私下里還在尋找白糖的下落,卻也漸漸的開始有些失望起來。
也好在容顏的卦象之中白糖如今雖然不知身在何方卻并沒有生命危險,不然天上京絕不可能如現(xiàn)在這般平靜。
白嬰其實是不想去的,但是一想到父兄二人少不得又要到自己面前來絮絮叨叨的念,也只好跟隨著前來接她的弟子離開了云嵐峰。
她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幾個長老坐在大殿之中了,見到她便也各自打了聲招呼。
長老們大多是與白歲山同輩的,甚至許多比白歲山的輩分還要高去不少。算起來,也是看著白嬰長大的,在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也是對其多有憐惜,每次見了免不得問長問短的關(guān)懷備至。
白嬰一一的應(yīng)過了眾人的話后,自尋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來閉目養(yǎng)神。
心知此番拜師大典的結(jié)果或許還是同過往無二,眾長老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說。
寒暄了幾句后,作為掌門的白歲山也已經(jīng)從大殿之外走了進來。
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白嬰的身上微微頓了一頓,不過白歲山到底也沒有多說什么。
新入門的弟子也在其后陸陸續(xù)續(xù)的到達了大殿之中,面對著掌門以及眾位長老,這些人到底是要拘謹(jǐn)肅穆了許多。
天上京速來與別的門派收徒不同,從山腳開始,就已經(jīng)布下了重重大陣作為考驗,最后能走到山上的人百不存一,自然也是心性與天賦都是極為出眾的。
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最后拜師時也并非如其他門派那般由師父挑選徒弟,而是讓徒弟先選擇師父,最后雙方都同意了才算正式拜師。
從天上京成立以來,除了私底下白糖拜師白嬰被拒絕以外,倒也還沒有出現(xiàn)過師父會拒絕新入門弟子拜師的請求的。
轉(zhuǎn)生的門人早已經(jīng)在對方能通過入門考核的時候就被領(lǐng)到了原來的師父那里,而如今站在這大殿之中的十?dāng)?shù)名新弟子,就完完全全是新人了。
和眾人所猜想的一樣,這些新入門的弟子們大多已經(jīng)聽說過了白嬰的事情,選擇自己的師父時皆都避開了她。
白歲山的神色不太好看,不過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很嚴(yán)肅,倒也沒有人看出來。反而是白嬰自己看得很看,并沒有什么失落。
就在最后一位弟子上前的時候,帶著自己的信物一步步的越過了掌門以及眾位長老。
整個大殿都在這一刻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一步一步的落在了角落里白嬰的身上。
見此,幾位長老和白歲山不免各自帶上了喜悅之色。雖然還沒有聽到對方開口,但是如此做派,卻也已經(jīng)足以表明他的心思。
果然,就見到那名弟子最后走到了白嬰的面前,送上了手中的信物施禮道:“弟子江羨,愿拜白嬰長老為師。”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同來尋仙問道的弟子們自是滿心不解,長老等人卻是心中大松了一口氣。
白歲山高坐在首位,若非條件不允許,不然他都想自己代替白嬰答應(yīng)了。
就像先前誰也沒有想到江羨居然會主動說出要拜白嬰為師的話,其后也無人會料到白嬰居然會拒絕了。
“嬰嬰——”
白歲山終于還是忍不住,站起了身來。但是這一聲喊出口后,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雖然總想要讓白嬰收一個徒弟,卻也萬不會將就到只要有人選了白嬰就要逼著她接受。若是白嬰自己不愿意,說也不會強硬的讓她答應(yīng)。
固然有些失望,但是白歲山在最后也還是忍住了,只長嘆了一聲準(zhǔn)備讓江羨重新選一個師父。青年卻抬起頭來問道:“長老,可是我哪里不好?”
白嬰道:“沒有?!?p> 江羨的目光閃了閃,又問道:“那為何長老不愿意收我為徒?”
白嬰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問題,稍稍頓了一頓之后反問道:“你難道就沒有從別人那里聽說過,我現(xiàn)在只是個連武功都學(xué)不了的廢人嗎?你拜一個廢人為師,能得到什么?”
江羨微微低下了頭:“但是長老曾是劍道第一人,您就算修為不在了,對于劍道的領(lǐng)悟還在。于修行之中的理論知識也還在。只要有這些在,那么為人師已經(jīng)足夠了?!?p> 他這樣的一番話不僅叫白歲山同眾位長老都高看了他幾分,同來的那些弟子們也都不是蠢人,既然有人提出來了,自然也是能很快反應(yīng)過來并且想通的。
但是能想通卻不意味著誰都能做到像江羨這樣去拜一個廢人為師。
白嬰也微微有些詫異,但是卻也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主意。
“我仔細想了想,帶徒弟太麻煩了。你若是想要修習(xí)劍道,亦可入我兄長白鳴門下,他亦是劍道天才?!?p> 白歲山還想要開口勸一勸白嬰,江羨先說道:“實不相瞞,弟子此番到天上京來,便是為了白嬰長老您而來的。若是不能拜您為師,弟子寧愿沒有師父?!?p> 這大殿之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沒有預(yù)料到事情會發(fā)展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不免面面相覷起來。
輩分最高的寧中長老摸了摸自己留了多年的寶貝胡子,慢慢吞吞的開口說道:“白家小二,這孩子既然有如此決心,你莫不如就收下他好了。就算是做個記名弟子放在身邊差遣,也算是好的?!?p> 能入天上京的都是天賦不錯的,自然也不會暴殄天物的將他們用來做伺候人的活計。尋常時候處處都有樓宿處理日常雜物,做徒弟的自然也會照顧侍奉師父。白嬰沒有弟子,然而樓宿到底靈智不高,只會按照吩咐辦事難免有些呆板。
白歲山想著白嬰能收一個徒弟,也是為了讓她能在日常生活中有人照顧。這好不容易等來一個自愿拜師的,自然不希望對方錯過,于是也在寧中長老之后說道:“寧前輩說的極是,嬰嬰你若是當(dāng)真不愿意,收個記名弟子也好。尋常有你兄長白鳴看顧著他修行就是了,勞煩不到你。”
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江羨沒有再開口,但是目光卻始終落在了白嬰的身上,帶著十分的堅定之色。
白嬰最后倒是松了口,卻并沒有直接答應(yīng),而是提了條件。
“天上京每一屆弟子入門,其后三月會有一次試劍大會,由此來考核新入門弟子各自的特長。你若是能在這一屆的試劍大會中奪得頭籌,我便收你為徒就是?!?p> 說完了,她站起身來向白歲山等人道了別,便施施然的離開了大殿。
雖然沒有直接答應(yīng),但是到底也算是松了口,白歲山和長老們不免也各自松了一口氣。
眾弟子都被自己的師父領(lǐng)走,唯余江羨一人被留了下來。
白歲山從掌門座上坐下來,到了他的身邊,面容帶笑的說道:“年輕人,你倒是比其他人聰明多了,知道拜我嬰嬰為師。這仙門之中大多數(shù)人都在追尋著一個實力強大的師父,卻不知道,任何東西都不如自己有來的更為穩(wěn)妥。嬰嬰曾經(jīng)的實力僅次于被譽為仙門第一人的玉英苑掌門容顏,所知曉所領(lǐng)悟的,自然也是常人所不及的?!?p> “入門之后新弟子們并不會立刻跟著自己的師父修行,而是會統(tǒng)一在五院之中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各系術(shù)法,其后經(jīng)由試劍大會的考核,由其師父按照其所擅長的著重教導(dǎo)。你且好生跟著五院院主學(xué)習(xí),有什么不懂之處,盡可以找我與我兒白鳴請教就是。”
若是可以的話,白歲山都想直接為江羨傳功,助他成為三月后的試劍大會魁首。
然他卻又很清楚自己不能這么做,且不說對其他人不公平,恐怕到時候白嬰說不好還得再找理由拒絕收徒的。
江羨倒是沒有想到白歲山會這樣說,但卻也是求之不得,忙施禮道:“多謝掌門?!?p>